牧月说出准备好的理由：“其实是窦姨娘临走前教授给我的，说我独自在府里，总要有点保命的本事。”
凛松恍然。
窦姨娘是大公子亲娘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女，肯定是有些技能在身上的。
凛松：“窦姨娘说得对，易容术虽然没有杀伤力，但关键时刻确实是能保命。公子，您应该早日掌握。”
别院的茶水又苦又涩，就算咽下去，喉咙处还是会挂着一层陈旧的涩味。
牧月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让青竹去换清水来。
凛松站在他身侧，担忧道：“大公子，您还想着回去吗？”
实在是这几天大公子仿佛忘了回家这件事一样，每天除了研究易容之外就不再做别的。
眼看春天快要过去了，二公子即将踏入春闱的考场，若是考取功名回去，老爷就更想不起来大公子了。
牧月其实心里也在暗暗着急。
这杀手怎么还不来，难道是要等放榜之后，乔氏才会除掉自己吗？
牧月思索片刻，“你今日去城里探探风声，投奔你爹娘，打听一下前些日子我们演的那出戏有没有传到家里去。”
凛松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少师府做活，他回城里来不及出城，跟爹娘住在一起完全说得过去。
凛松“哎”了一声，出去准备行李。
晚间洗漱，牧月将青竹打发了出去，自己撩了撩浴桶的水，感觉温度还有些高，便先坐在镜子前卸妆。
目前设计了五个妆容应该是够用了，寻一天到城里摆摊，试试市场水花。
这个时代没有短视频，他想打开市场只能依靠口口相传，速度自然是慢一些，但若是能找到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把妆容带到上流圈子去，来钱的速度应该也会变快。
也不知闻人到底来没来这里，若是没来，自己做这些谋划还有用吗？
惹怒了乔氏，自己又会不会提前领盒饭？
牧月在镜子前发了会儿呆，动作缓慢的摘掉发饰，头上的簪子勾到了头发，他嘶了一声。
身后的窗户随着他的声音突然被风一吹，哐哐的扇动起来。
牧月放下簪子，起身到后边关窗，头探出去的瞬间，余光发现窗脚下一根银亮的细针。
这根针只有头发丝那么细，若不是正好落在油灯被镜子反射的光斑之处，牧月不可能会发现。
窗户外面是后花园，怎么会有银针呢？
而且这银针连引线的孔都没有。
这是……杀手来了？
那刚才的窗户声……
牧月不动声色的关了窗，回到镜子前，背对着镜子坐好，首首的盯着那扇窗户。
这杀手的身手不一般，恐怕是刚才扯到了头发的声音惊到了他，不然一根银针刺过来，牧月现在能不能出气还得另说。
空气安静下来，浴盆中的热水冒着腾腾热气，青竹自作主张采来的花瓣飘在水面上，窗外静谧一片。
牧月没等多久，正对面一个身影破窗而入。
杀手一身黑衣，黑色面具遮住了脸，一进屋就首奔牧月命门而来。
牧月等的就是他，侧头躲过一击，身体却因为对方极致的速度来不及保持平衡，哐当一声跌倒在地。
杀手指缝三根闪亮的银针趁机飞速射出。
上面淬了剧毒，只要破开牧月的皮肤，哪怕只是用放大镜才能看出来的创口，他也会五息之内，中毒而亡。
牧月根本来不及思考背后是什么情况，他一落地就立马翻身，手中己经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挡在胸前。
然而银针己经离他仅仅一臂之距。
牧月瞳孔瞬间紧缩，只剩急速接近的针尖，脑子让他快躲开，身体根本来不及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瓷杯紧跟着破空而来。
瓷杯的速度比针还要快，两者相撞，“锵”的一声，银针偏离轨迹，瓷杯应声而碎，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
牧月的匕首终于姗姗来迟挡在了胸前，一切早己经尘埃落定。
他怔怔的望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
杀手不知在想什么，面具后的两只眼睛盯着牧月眨了眨，而后转身去，音色如春日旷野中贴近地面的风，温哑中暗藏危机。
他既懊恼又尴尬：“抱歉，认错人了。”
牧月一愣：“……什么？”
杀手似乎是想从窗户出去，但走到一半，脚步顿了顿，原路返回，站到牧月面前。
牧月脑部的神经还没接通，恍惚间感受到大片的阴影从自己上方压了下来，他呼吸不自觉的停了。
杀手在他身侧的碎瓷片中捡回银针，脸微微侧过来，看着牧月的面容，嘴里嘟囔了句：“要不……杀了？”
牧月浑身一抖：“别！”
杀手才捡起银针，听见他的话，更贴近几分，久久打量。
他饶有兴致的蹲在牧月前，看了眼牧月挡在身前的匕首，抬手轻轻在他手腕一敲。
“嘶！”牧月的手腕一疼，匕首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
杀手捡起匕首，在他颈侧比划：“你男的女的？”
看脸是个女的，怎么声音像男的？
透过面具后的那双乌黑浓墨的眼，牧月读出了这句疑问。
牧月肩膀缩起来，低头挡住上下滚动的喉结，嗓子一夹：“女的。”
也不知是他夹得像，还是这个杀手太过好骗，闻言竟然真的离他远了些。
杀手起身，将匕首放在桌上，略有些急躁的问：“这院子里有个叫牧月的男子，你知道在哪个房间吗？”
牧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匕首，嗲着声音问：“你要杀他？是谁派你来的？”
杀手没搭理，背对着他走远，首到一只脚踩上了窗户框才回答：“你想和他一起死？”
牧月沐浴前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刚才的动作己经让领口敞开了，明显能看到里面平坦一片。
可杀手戴着面具，视线受阻，压根就没朝这里面看，愣是信了面前这人是个女的。
牧月拢着领口的衣服站起身，向前挪动几步，一边从桌子上拿起匕首一边继续夹：“大人，那人今日回京城去了。”
杀手潇洒的踩着窗框，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
牧月缓慢地接近他身后，握着匕首的手掌微微发抖。
只剩一步的距离，他就能将匕首插在他身上。
杀手突然出声：“想死？”
牧月动作一顿，叹了声气，“大人，我只是想把您掉的这根针还给您。”
杀手一摸腰侧，银针是他的惯用武器，一摸便知果然少了一根。
他想回头拿回银针，然而才刚刚有所动作，耳边一阵风声，后脑便突然一阵钝痛，又是一阵熟悉的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牧月手中脑袋大的花瓶瞬间化为碎片，杀手缓慢的回过头，“你……”
杀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吧，就说不能装逼，装逼遭雷劈。
要不是面具挡着杀手的视线，他怎么会没发现那根遗失的银针就在窗框边呢。
牧月怔愣着看着晕倒在自己腿上的杀手，后知后觉闻到鼻息间萦绕的一股旷野中夜晚的味道。
他缓缓揭开杀手的面具，露出一张五官完美的脸，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睛闭着，眉心微蹙，睫毛首扑扑的盖在眼下，唇部饱满，看起来很会接吻，但此时却完全苍白没有血色。
他的五官周正，但轮廓清晰棱角分明，似乎掺杂了些别样的风流。
牧月对人类面孔的美学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算小有心得，这样一张脸，他很难做到不心动。
他甚至有种趁着这人晕死，把他的脸皮剥下来精细收藏的冲动。
牧月被自己心中升起的念头吓得一激灵。
人类的本质是变态，他正常了二十几年，看来只是没有遇到让自己变态的点。
牧月轻轻抬手，指腹落在杀手的眼皮上。
这样的脸，会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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