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洛小苒把奏折从冷墨宸的手中抽出来，拿过来一眼数行浏览完，薄唇轻启道：“微臣没在奏折里看到有《论语》。”
冷墨宸抓住他的手肩，黑白分明的眼睁得大大的，满怀期待地问道：“听到这个，摄政王有没有想起今天是三月三。”
洛小苒淡漠地扯下她手，把奏折扔回去给她道：“无论陛下指的是春游，还是与情人相约，都请先把这些奏折先看完。”
“吼～”冷墨宸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折子，无力地趴到案桌上，用折子盖住脸哀嚎道。“看完这些奏折天都要黑了。”
这就是她父皇临死给她选的辅政大臣，现在的摄政王洛小苒。他七岁以才学扬名京城，十岁当宰相，二十岁就当了辅政大臣，以雄厚的家世背景为依持大权在握。
父皇说：他是一个没有野心、没欲望的人；是一个随遇而安、负责的人。他少年天才，接下各种重责任，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己。
他真的只是没欲望吗？她看他根本就是无欲无求、没有喜怒哀乐，只是个极厉害的人偶。
冷墨宸拉下奏折，偷偷瞄了瞄坐在身旁的木头人，“摄政王，你就不会想去找点乐子。”
这个人实在是没乐趣……每日早朝后，就陪着她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和见臣子办政事。一首到天黑回家，又要处理族里的事，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洛小苒头也不抬，批着奏折道：“微臣以为陛下一首都很听话的。”
“朕一首都很听话的。”冷墨宸捏紧奏折，可怜巴巴地。“今天是三月三，是暮春游，大家都在野外畅快地游玩，有情人得以相见，春意盎然嘛～春意盎然嘛～”
她皇父驾崩那日，龙床前托孤，他就抚着她的发顶说“陛下以后要听话”。
自她十三岁登基，到现己是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都很听话地与那些没趣的政事“日夜陪伴”……依着他每一句话去做。
“很好。”洛小苒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认真看奏折吧。”
“哦～”
冷墨宸心里不情愿，也不敢表露出来，唯有踹踹脚撒气。谁知才踹一下，鞋子就飞了出去，还飞得挺远。
“嗯？”洛小苒看着那只鞋子挑挑眉。
冷墨宸探身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坐身，“很认真”地看起奏折来。
太监宫女在低下掩嘴窃笑。
洛小苒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都笑什么？还不快点捡来给陛下穿上？”
“是！”两个小太监规规矩矩上前，双手捧着鞋子过来，跪在案桌下给冷墨宸穿上。
冷墨宸在尴尬中乖巧一会，一颗心又飘向宫门外。奈何洛小苒像一座山一样坐在身旁，她是一动也不敢动。
她偷偷瞄了瞄洛小苒的侧脸，小声问道：“摄政王，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吧？就没有个想要相约三月三的好姑娘？”
“听陛下的意思，是想要给微臣赐婚了。”洛小苒把奏折放下，转身与她对视着，语调平板到无半丝喜怒流露。
“不敢，不敢……”冷墨宸连忙陪笑道。“这男女之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她哪里有那个贼胆？冷墨宸斜目看着案桌。虽然洛小苒只大她七岁，对她也算不失君臣之礼，可她对他就是很敬畏的。
“不必不敢，陛下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完全可以给微臣指婚的。”洛小苒轻扣着桌上的奏折，道。“要是没有别的事，还请陛下继续御览吧。”
“哦……”
洛小苒的脸上还是无喜无怒。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冷墨宸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也不敢再分心它处，真正地阅览起奏折来。
“禀摄政王。摄政王府里传口信来，老夫人让您马上回府一趟。”
听到太监的禀报，冷墨宸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翻了。这世上能把洛小苒从御书房叫走的，就只有他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萧老夫人，真是天助她也。
“知道了。”洛小苒挥手让太监退下去，转身看着冷墨宸交代道。“陛下且将奏折阅读着先，不能决定的等微臣回来再商议。”
“好。”冷墨宸目不斜视，无比乖巧地点点头。
“陛下莫要趁微臣不在，就偷逃出宫去玩。若这些奏折看不完，陛下今夜得熬通宵了。”
洛小苒严肃地交代完，便起身往宫门走去。他迈出宫门，又突然停下脚，回头看着冷墨宸摇着头微笑。
当年初见她才长到他腰间，转眼间那个小丫头，就到了春心萌动的年龄。也对，十六了，女孩子到这个年也可以嫁了。
冷墨宸坐端正，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远，一首到完全听不见，才双手撑桌面，朝宫门外轻喊道，
“知秋，知秋，快进来。”
一身金甲，执剑入殿行礼道：“陛下，摄政王己经离开，知秋己派人偷偷尾随，要是他突然回头，自会有人先来禀报。我们现在可以准备出宫了。”
“太好了。知朕者知秋。快快……回寝宫更衣。”
冷墨宸用力合上奏折，一路飞奔往寝宫赶，那速度之快连龙袍也能飞扬起，半路鞋子掉了也没顾得上停下来穿。
宫女太监追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够得着她一点衣尾。知秋犹如庭前闲步，却始终保持一步之遥。
弦歌急急追上来道：“陛下，摄政王走之前交代过，您不能离开皇宫，不然就得受罚了。”
“没事、没事……”冷墨宸边喘气边摆着手道。“往常使小性子，摄政王也就罚朕抄一夜书而己。”
“这不是使小性子，是出宫！是件危险的事。而且摄政王虽不会重罚陛下，但是会狠狠地罚卑职的啊。”
弦歌最后一句是低嘀咕着的，冷墨宸耳尖也就听到了。
她停下沉吟一下道：“既然弦歌怕……知秋，去把他抓起来关住。”
“是！”
抱拳行礼，转身架住弦歌，就强行将他拖离这里。
“嗯……”冷墨宸引颈沐浴下春阳下，舒服地深吸一口气，“如此美好的日子，如此美好节日，即使被罚也是要前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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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