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天空

老酒馆位于城镇中央的小巷子里，是众多冒险家喝酒唠嗑的地方，一位叫阿梨的优秀魔法师在酒馆里十分受欢迎，以至于只要他一出现，酒馆必定座无虚席，因为他带来的故事，永远都是最精彩的。

“阿梨先生，您去过东边的魔女塔吗?”

阿梨向酒保挥手示意，让酒保上一瓶冰镇啤酒，“魔女塔……老地方了。”

“塔顶存放着大量的书籍，就算是毫无魔法天赋的小屁孩，阅读完古籍也能成为优秀魔法师了。然而塔顶的古籍室住着一个魔女，她的法术无人能敌，所有前去挑战的冒险家全部败在了她的手上，与底层，中层乃至高层的魔物来说，魔女简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阿梨回忆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楠楠回忆。

“后来那座塔不是被人烧掉了吗，好几年前的事了，塔顶的古籍丝毫没有留下，就连魔女也跟着书籍一同消散了，不知生死。”

酒保端上了冰镇啤酒，杯子外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木质桌面上，阿梨端起酒杯，不同往日豪迈的性格一口闷，而是抿了一小口，随后放在了桌上。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好而最悲伤的爱情故事。”阿梨垂下了头，手指在木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紧接着抬起头来，“为了缅怀这段爱情，我不惜放了一把火，烧光了那个伤心之地。”

众人惊呼。

“那是我20岁的事情，风华正茂，热血沸腾，怀着一颗勇敢的心，发誓要走遍全世界，成为最强的冒险家。青春期的少年，易怒，冲动，骄傲自大，我虽然有那么一点魔法天赋，但缺少了努力，仍是白费，幸运的是，我从家里出发后遇到的所有的怪物全是容易对付的，于是我也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很快来到了这个小镇。”

“知晓了魔女的故事，我开始对塔顶的古籍心动，于是怀着满腔热血一路杀上塔顶。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我连古籍室的门都没见到，就被魔女打趴了。这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简首是奇耻大辱，于是我回到了塔旁的小镇，住了下来，并且组织了一个团队准备一起讨伐魔女。”

“第二次，第三次，第西次，无数次，我们终究敌不过魔女，这时候我那没什么用的大脑才开始运转了，听团队里曾就职心理医生的小鹅说，当初我们去讨伐魔女时只有他注意到了，魔女眼中充斥着一层阴霾，都是悲伤，令人心碎的悲伤。我于是换了一条道路，我开始学习精神魔法，既然无法战斗，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的热血青年己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我对精神法术的造诣简首炉火纯青。那一次，我与同伴配合的很完美，他们牵扯住了魔女，我则从背后偷袭，试图潜入魔女的潜意识内，改变她作为守塔人的想法，好让我们顺理成章地进入塔顶。

不过出了点意外，魔女所使用的法术与我使用的法术产生了共鸣，这导致我的魔法出错，我掉入了魔女的记忆长河之中。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对这个故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魔女原名叫北儿，是一个……不被世俗接受的同性恋，她的爱人叫玫仔，是一个法力超高的优秀魔法师，而北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魔法学徒罢了，但身份的差距没有分走一丝一毫玫仔对北儿的爱，她们早就私定终生，打算环游世界了。在哈伦山脉脚下的水族馆内，玫仔向北儿求婚了，玫仔攥写了一个咒语，她给它其名为水族馆。”

“蓝色的水影……摇曳的灯光……周围被召唤出了注满水的玻璃缸的实体，鱼儿在缸内畅游，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法术了……被标记的敌人在水族馆的范围之内会有窒息感，并伴有眩晕感，泛用性不强，但在特殊的场合可以加之利用并得以逃脱。”

“与其他人一样，她们到了小镇后去讨伐了那座塔，塔底的怪简首是塞牙缝，一路打到塔顶，噢...发生的事实在是……”

“彼时的守护者叫做Vicky，没有人能从他的手底逃过死亡，北儿一上到塔顶就被打飞出去，玫仔只能与Vicky打成平手。然而一边战斗一边护着北儿，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Vicky扼住了玫仔的喉咙，想要掐死玫仔。”

“尽管北儿不被所有人看好，尽管她只是一个学徒，尽管水族馆的咒语过于冗长，尽管她那时己经脱力了，总之，她释放了水族馆，Vicky沉浸在水族馆的美景中，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恶劣的玩法。”

“他利用空间魔法将玫仔推入了注满水的玻璃缸内，原本爱情的结晶却变成了死亡的牢笼，北儿只能眼睁睁看着玫仔溺水，却无能为力。

魔法师都是疯子，更何况是Vicky那种被困在塔内多年的疯子，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藏起了北儿脑内关于水族馆咒语的记忆——他命贱，无法以高贵的生命实现强大的抹除咒语，只能隐藏。只有这样，他的来世才能摆脱这座塔成为一个普通人，因为他确定，北儿一定会留在塔里寻找解除这个咒语的办法，救出自己的爱人。

Vicky解脱了，而北儿留在了塔内，成为了新的守门人。

她打开了古籍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研究古籍，试图找到解决办法，重拾咒语，将玫仔拉出来。为了安葬玫仔，甚至不惜与魔鬼交易，献祭了自己的灵魂，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只为求得永恒的时间。”

“她那犹豫的蓝色眼睛真美啊……我动了恻隐之心，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从记忆长河中捞出了那句咒语。精神魔法不能用在施法人自己身上，所以北儿等了太多太多年了，久到她什么都记不清了，父母的面孔，饭菜的香味，阳光的感觉，唯一支撑她的只有玫仔美丽的面庞，动听的声音，以及温暖的怀抱，这些回忆是她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她跪在我面前，止不住的颤抖，她哭着感谢我帮助她找到了咒语，她的心脏貌似又开始跳动了，她暗淡的眸子变得闪亮，泪水流过她的脸庞，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笑容。我拉着其他人进了古籍室，将门外的场地留给了北儿，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泪水，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她，起码那一刻，时间是真正属于她的，上千年的等待让这个世界都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听起来，这是一个波折颇多，虽然留有遗憾，但是结局还算圆满的爱情故事，但为什么您说这十分悲伤呢?”一旁的冒险家饶有兴趣的提问。

阿梨摘下了他的帽子，轻轻放在了桌上，手猛烈的颤抖着拿起一根雪茄，点燃了。

玫仔的身体被困在魔法召唤出来的实体场景里。

那里不是人间范围。

她无法转世投胎。

她的灵魂甚至不能死去。

只能被困在水箱里一动不动。

沦为鱼儿的饲料。

皮肉被啃食后再生长，扭曲怪异。

她有意识，但只能一动不动的待在水箱。

没有营养，没有阳光

当北儿在千百年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活着。

她那美丽的眼框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