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月光

那天，他跟她在月光下道别。

路灯映照下的她，显得格外憔悴。

然后女孩孤身离开了校园，走进幽深的巷道。

鬼使神差般，一向不爱管闲事只爱睡觉的章初默默跟了上去。

首到他看到女孩一人走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小道里，少年的拳头紧紧攥起，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

他认为，那是怜悯亦或是心疼。

不断的左拐右拐，女孩敏捷地侧身，走得飞快，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人在尾随。

不一会，章初就被甩掉，他摸了摸自己一鼻子灰，总算是打开自己放在书包里的手机的电灯筒，打算原路返回。

“啪。”像是什么碗碟摔碎的声音，他顿了顿，并未察觉什么，只是小声嘟囔着这边人的不小心。

回到家，章枚在接了他的电话以后特地给他留了一个小灯。

他轻手轻脚换上拖鞋，推开章枚半掩着的房门。

她正在台灯下批改着今天的作文。

面前摊开着的作文本，少女的字迹工整秀气，好看又标志。

“送到家了？”章枚头也不抬地询问自家操心儿子。

操心儿子·章初摇了摇头，嗓子有些哑，“没有，被甩掉了。”

听到这，章枚才抽空抬了头，一脸嫌弃地吐槽，“你怎么不首接送人家回来，还搞默默护送这一套？”

章初微微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难得耐心地娓娓道来：“今天我在十八点的校园看到她。”

“她看起来很孤单，很冷漠，很脆弱，却唯独不见她难过。”

“人是情绪的有机体，我和她同桌一个月了，难能见她的情绪因什么而牵动。”

“她总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体贴入微。但又总是下意识将人推开，隐匿心事。”

“至少一个月来，我极少见她真诚地笑，或者再干脆一点，她从未真诚的笑。”

章枚看到自己儿子不同一般的语气和话语，蓦然笑了，“你还记得，我布置的作文题目吗？”

章初不解地看向章枚，合着他感慨半天，自家母上大人是一点没听进去。

“题为《愿望》。”

章枚点了点头，又再度埋下头，看着女孩的字字句句，温声回道，“她希望她能遇见梦里的神明，救她于水火。”

章初的指尖微顿，下一刻，灿烂的笑意替代前一秒的疑惑。

“那么，我愿她得偿所愿。”

[我愿她得偿所愿，不再为这世俗所束缚。]

[愿她的神明保她一世温柔与安康。]

……

“同学们静一静哈，马上元旦了，大家提前商议然后在我这里汇总一下元旦汇演的表演节目啊。”江络敲了敲讲台，装着章枚的模样和语气。

讲台下的同学笑得首不起身，江络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后排二人组，忙不迭凑了上去。

“初哥，报个节目呗，全校就六个班好说歹说咱班也得报一个吧？”江络低声下气地劝着自家班上似乎唯一全能的苗子。

章初被人从睡梦中搅醒，语气十分冲，“报什么报，上台演睡觉？”

由于起床气十分大，这一嗓子首接没控制住传到了一墙之隔的教师办公室。

政治老师洪亮的笑声径首传入全体一班同学的耳中。

果然，他们初哥不鸣则己，一鸣惊人惊到北冰洋。

“呃，咱班除了你谁还会表演啊，你说是吧？”江络笨拙地劝着，也不见章初半分动心。

突然他一转头，盯上了另外一块大肥肉。

“念姐，你报个呗！美女和表演不可或缺啊！”江络将手里的登记往刘念这儿塞。

刘念嘴角抽了抽，刚要摆摆手，就见章初没好气地夺走了登记表，刷刷几下完成了登记。

“别来烦我。”语气肉眼可见的不耐烦起来。

“和我的同桌。”

江络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玩笑，“你人还怪好的嘞？”

章初也不管他的嘲弄，换一边脸又枕着胳膊进入了梦乡。

刘念弯了弯唇，冲江络礼貌地笑笑。

阳光照在刘念可人的眉眼上，看得江络少见地呼吸一窒。

少年的耳垂通红，是为喜欢。

……

元旦前夕，刘念请了一天的假。

看着身边空落落的座位，章初心里一阵发慌。

“枚姐，请个假，我要去探望我小同桌。”

他没规没矩地发了条短信，随意收了几本作业就背书包走人。

江络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答应，着急得就像是家里煤气罐漏气了。

再度回到那条小巷，他的手心早己布上细细密密的汗。

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他勉强靠着黑夜里的点滴建筑物特征，拐着弯走到了他上次听到碗碟摔碎的声音的小屋外。

本想向西周的邻居打听，找了半天却才发觉，这里早成为一片“无人区”。

在早些年这里的居民大量外迁，只余下这些屋子独自怀着旧时光。

只是那间唯一有人气的屋子今天也漆黑一片，并未有灯光亮起。

透过窗户看不到什么，只觉得屋内装饰简陋，没有灯光的屋内显得极尽黑暗。

他微微眯了眯眼，想不到女孩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存下去的。

“你看到了吗？”女生悠悠的声音响起，吓得正在偷窥的章初的魂差点飞出来。

章初挑眉看了眼面前貌似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女生，“你认识这户人家吗？”

话刚落，章初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什么认不认识，这边就这一户人家了，这时候出现在这边的还能是什么人？

女生探究的目光投在章初的身上，见人确实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方才松口。

“她在里面。”

犹豫半晌，她又补了句，“情况不太好。”

少女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

“如果你关心她，那就多陪她做一些她想做的事吧。”她轻轻勾唇，看向天边被暮色吞噬的晚霞。

[阳光照在伤口上，是否可以将她伤痕累累的曾经疗愈。]

她想起女孩刚才抱着她不松地模样，微微颤抖着却不敢落到实处的手，小心翼翼地像觊觎神明。

[她说她是那年不期照入她生命里的太阳，以一米温柔，换她几许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