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女

看着这女子出了神，女子忽而笑声盈盈：“小道士，你看什么呢？”

这才回过神，忙说：“冒犯了！”

女子没有丝毫的生气，反倒是好奇地打量着：“如今是什么朝代了？我仿佛睡了好多年。”

“公元2020年。”回答。

女子娥眉微蹙，玉指轻动，随后叹道：“几千年了……”

“啊？”震惊，回想女子方才牵他的手时的触感，皮肤冰凉，像是玉一般，但很软，柔若无骨。

“怎么，你怕了？”女子浅笑着看着他。

摇摇头，说：“你美得惊艳，又怎么会叫人害怕？”

女子笑了，笑声空灵，银铃一般。

“你叫我想起了的洛神赋。”看着她的脸，觉得这就是洛神仙女，不，她比洛神还要美，美千倍万倍！

女子眼眸弯弯，笑意盈然：“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原来是写给甄姬的辞赋。曾经亲口说过，我比甄姬美上千倍。你觉得呢？”女子侧眸，像是在询问对错。

只点头：“我没见过甄姬，但世间绝色莫过于你。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你那时候，是不是有人为了博你一笑，烽火戏诸侯？”

“那是褒姒！”

“那可有人为你筑瑶台，撕绢布？”

“那是妺喜！”

“有没有人给你千里送荔枝？”

“那是杨玉环。”

“那，有没有人给你建摘星楼？”

“那是苏妲己！”她笑道，“自古红颜多祸水，不过那些昏庸无能的帝王，找来背黑锅的罢了。唐朝盛世之时，杨玉环是天下骄傲，被玄宗视作珍宝。可盛世不在之时，她便成了祸国妖妃，惨死马嵬坡下。三尺白绫，枉送性命。不过痴情女子一个罢了。”

“你历史挺好的啊！”拿她打趣道。

她却摇摇头，叹道：“红颜薄命啊。我不生不死，不老不灭，这些人，我都见过。玉环到死，都以为玄宗爱她；飞燕临了之时，口中还念着汉成帝名字；妺喜与夏桀携手赴死……哪个是祸国妖妃？分明是情根深种。”

“那你是谁？活了这么久，为什么会被封在冰棺里？”看她方才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如何被封住的。

“你知道陈诚吗？”女子缓缓道，“我出生在陈诚，是陈诚圣女。巫蛊医毒，我样样精通。可就因为陈诚女子善蛊，便被那些皇帝视为不详，以至陈诚覆灭。

似乎是清朝末，我寻遍世间，终于找到我陈诚血统纯正的后裔。

我活累了。我看遍世间盛世，又看它战乱不休。我看着奢华的宫殿高高建起，又看它化为埃土。一切反反复复，也是索然无味。

于是我请几位长老把我封印在这冰山之中。等待我的有缘人将我唤醒。

我叫姜文婳。”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根树枝，在地上写下这三个大字。又在一旁写了“”三个字。

“这是你名字吧，小道士？”

点点头。

姜文婳看着高高的悬崖，看了看身旁的，牵起他的手，说：“一会儿要是怕了，就抱住我。我腰很细的，特别好搂！”说完还扬起一抹调戏的笑意。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文婳拉着手，跳下悬崖。

本能地抱住姜文婳的腰，还真的很细……一抹红晕爬上脸颊。

很快，他便稳稳地站在地上。

“搂了我的腰，可是要负责的。”姜文婳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

平复了刚刚惊慌的心情，说：“原来古代真的有轻功啊！”

“喂，小道士，”姜文婳撇了撇嘴，似乎是不满答非所问，“我问你会不会对我负责？”

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才蹦出几个字：“如果不呢？”

姜文婳凑到他耳边，故意加重语气说：“那我就把你丢上去！让你自生自灭！”

见识了她的厉害自是不敢说不：“现在都2020年了，什么负不负责的……而且，你活了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

“谈恋爱？”姜文婳想了想，“这是洋人的词儿吧？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只对同一个人动心。”

知道，姜文婳很美，美得不染凡尘。他这个凡夫俗子，更是不敢污了她的高贵。

“云……云姑娘，我们还是先回道观吧。”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姜文婳轻笑着跟在他身后。

到了道观，姜文婳一挥手便解决了驻扎的人，救下了整个道观的道士。

“这是我师父给的衣服，你穿这件衣服做事不太方便。”拿了件素净的道袍来。

“这像是道姑的衣裳，你师父怎么会有道姑的衣裳？”姜文婳脑子里出现了一堆有画面感的东西。

“这是我师娘的。不过你放心，这件是师娘还没来得及穿，就去了。是新的。”解释道。

【科普一下，有的道士是可以结婚哒！】

姜文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也没再开口说什么，转身关门了换衣服。

姜文婳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还洗了把脸。

素色衣衫，不施粉黛，青丝绾起，插上了一支刻着玉兰花的玉簪。

素雅娴静，高贵端庄，只是那媚眼如丝，又叫人生生觉得，多了几分灵动妩媚之感。

“无忧，你过来。”正清道长站在南厢房门口招手唤道。

立马跟正清道长进了厢房，还掩上了门窗。

“无忧，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她来时的装束，可不像个凡人。”正清道长隐隐感觉，姜文婳来时，道观里有阴气，但又夹杂着几分仙气，可惜还未来得及细细感知，便消散了。也没打算瞒着正清道长，便把今日种种都告诉了他：“她就是冰山墓的墓主人……”

正清道长瞳孔微缩，面露震惊之色，但随即又换做担忧：“无忧，你来。为师替你算上一卦。”

“是。”乖巧地坐在八卦阵中，静心打坐，等待着师父的卜卦。

良久，正清道长眉头舒缓，道：“此卦象乃逢凶化吉，大吉之兆！不过，大吉合大凶，也有凶多吉少的时候。她是去是留，全看你了，无忧。”

想起姜文婳昨日在山巅之上的音容笑貌，那一颦一笑仿佛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要她留下。”几乎是脱口而出。

打开门，恰好看到姜文婳站在对面厢房，浅笑嫣然。

“罢了，天命自有安排！”正清道长叹道。

吃了晚饭，正清道长拿出一张银行卡，说：“无忧，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年岁，这卡里有一万块钱，你带着她下山去吧。”

也不做推辞，因为他知道，师父做的每一件事都自有他的道理。于是，接过卡：“谢师父。徒儿明日便带她下山。”

翌日清晨，天边的云刚红了脸……

下山路上，忽然问：“云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叫瑾婳。”姜文婳微微抬起下巴，语气有些傲娇。

“瑾婳……”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尽管他觉得这样的称呼实在暧昧，“你……你到底是什么？”

姜文婳沉默了，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天边，看太阳缓缓升起，天边金灿灿的，几只飞鸟偶尔掠过。

“我……我是鬼啊……”姜文婳回答。

却不信：“胡说。鬼是灵体，可你明明有肉身，而且有温度。”

姜文婳轻笑一声，垂眸看着：“我非神非人，非妖非魔，我不是鬼什么？”

这倒叫答不上来了。

“怎么，小道士怕了？”姜文婳调侃道，“小道士不就是抓鬼的吗？怎么不收了我这只千年老鬼？”

“舍不得。”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竟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此话一出，叫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姜文婳摘下随身戴着的玉佩，亲手系在的腰间，道：“这玉佩不能丢了。丢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两人继续走着，路上只闻踏雪声。偶尔见到一两棵开得正盛的腊梅，姜文婳总要上去折下一支。

“小道士，如果有来世，你会来找我吗？”姜文婳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让愣了。

“会。”回答得肯定，虽然他也不晓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