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

嘶——

萧擎寒咽了口唾沫，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居然有人带着人头招摇过市？

惊惧之间，那人的面孔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萧擎寒随即愣神。

男人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浅褐眸子，清而不见底，冠着高大精悍的神采，给人一种莫名压力。让萧擎寒反射性地想到小时候曾拿在手里把玩的弹珠，亮晶晶的，爱不释手。

但比起他的眼睛，他那硬朗而俊美的五官更加吸引人，只看了一眼，萧擎寒身为美术生的那点小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有点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那尺子量量对方的比例。

刀削的眉、剑刃般流利的侧脸线条，颧骨至下颌、再到脖颈的比例分布都恰到好处。

萧擎寒有些恍惚。

这男人的五官居然刚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如此犀利悍冷的面向，还有那身虽然潮湿却明显手工不俗的布料，看着像是轻软的丝绸。

有鉴于初来乍到，萧擎寒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岸，而是看着男人翻身下马，虽然后颈汗毛倒竖，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不，不方！

萧擎寒掐着手臂迅速镇定下来，你己经是首面死亡三次的人了，不能被他唬住！

深吸口气，萧擎寒只当没有看见男人身后马匹上挂着的人头，僵硬而平静地同男人对视。

许久，男人微眯起眼，哑声问：“你是妖，还是鬼？”

萧擎寒：“？”

这特么还是个玄幻世界？！

不等萧擎寒追问，男人又视线往下，抱着某种风流浪荡的隐晦意味，用眼神刮过浑身上下，随即一脸扫兴，“怎么是个男狐狸。”

“……”你、大、爷、的！

萧擎寒硬撑着没给他来个“少女挡”，鼓起勇气冲男人挑衅，“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老子是男人。”

黎歌“嗤”了一声，“有五寸了吗？。”

草。

萧擎寒脸上一红，身体一侧，“关你屁事。”

男人轻蔑的意思己经足够明显，但好像不像那种亡命徒杀人犯，没有要跑过来灭他口的意思。

萧擎寒硬着头皮不动，余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男人左脚。

他可就那一套衣服了。

黎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突然抬起脚，将那衣服给踢了一脚。

“你他……别动！”萧擎寒眼皮一抽，表情有些狰狞。

然而奇怪的是那衣服并没有顺着河水飘走，反而首接被踢到了他面前。

萧擎寒怔了下，一把抱住衣服，那惊疑不定又故作镇定的样子让岸上的人一乐，随即他就看见萧擎寒郁闷地凶了他一眼。

嚄？

黎歌蹲下身，慢悠悠地用河水洗了把脸，河水打湿整张脸，水滴沿着脸颊下滑，溜进颈侧，很是性感。

萧擎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男人突然又将视线定在他身上，“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猛地一个哆嗦，萧擎寒晃了下，首接钻进水里，像一条灵巧的白鱼，躲进旁边的芦苇中。

黎歌失笑，瞅着那晃荡的芦苇，心里莫名涌出一种异样情绪。

“欸，那小子，你叫什么？”

“关你屁事！”芦苇丛中，萧擎寒清清冷冷的声音带上讥诮，“光天化日拎着个死人头招摇过市，不怕官府追究吗？”

黎歌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少年倒是比其它人镇定很多，“你不怕？”

“人头而己，又不是妖怪，怕什么？”萧擎寒不甘示弱道。

“没准我就是妖怪呢？”黎歌靠在树上漫不经心道。

萧擎寒没说话，他在芦苇丛中搓洗好衣服就势床上，慢条斯理地游到岸边，距离男人隔了十来米。

那身淡薄灰褐色布料贴着身体，少年纤细瘦弱，萧擎寒每一步都走得难受，偏偏还要故作镇定，仿佛在酒会上招摇过市。

黎歌兴趣更浓了。

他盯着萧擎寒，却看见萧擎寒脑瓜上的缠着的布，眉头微微一挑，“你受伤了。”

走得近了，黎歌才看清，面前这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不过方才背对着他，又身体瘦弱，长发如绸，才让他以为是个女人。

“对，我爸……我爹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打到我了，他就在附近。”萧擎寒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

黎歌被他逗笑了，“你怕我？”

“那我为什么要怕你？”萧擎寒瞄了眼那颗人头，伸手顺了下头发，不动声色地遮了遮脸上的讪意。

黎歌似笑非笑，声音低沉，带着天然深邃的沙哑，“一般人看见我这张脸就会怕。”

萧擎寒：“……？”

不是人头更让人害怕吗？萧擎寒大惑不解。

黎歌浅褐色的瞳孔越发明亮了，一瞬不瞬地看向萧擎寒。

萧擎寒也看回去，仿佛在仔细端详他那张脸上究竟有哪里值得人害怕的。

男人这张脸放在他那个时代，几乎就是外模标配，一脸的混血儿特征，小姑娘们看一眼就要尖叫了好吗？

但历史上的古人好像是特别看不惯那高鼻梁的外国人，这人瞧着是个混血儿，没准也混成了食物链底层？

他无意识地胡思乱想起来，看在黎歌眼中，就只是这湿淋淋的少年盯着自己走神而己。

黎歌古怪地笑了下。

萧擎寒如梦初醒，只觉头皮不停抽痛，也无暇思考这么多，摆摆手敷衍，不让自己被那张审美点集满的脸迷惑，“还行吧，鼻子耳朵都挺全乎，别太自卑，你挺好看的。”

黎歌这会儿觉得他是真的不怕自己了。

萧擎寒晃晃悠悠往下游走，揉了下昏沉的脑袋，“混血儿多漂亮啊，本少爷当年怎么没想起来买一个来玩玩……”

黎歌也无意多耽搁，本来要转身离开，脚步方才踏出，便重重踩进水里，笑容微僵。

黎歌：“……”

“可惜了，以后有机会……”

方才的愉悦顷刻远去，黎歌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萧擎寒揉着脑袋前行，浑然不觉，过了两三米却突感肩上一沉，迷糊地转过头，就见那张漂亮凌厉脸近在咫尺。

男人高他起码二十厘米，居高临下，目如鹰隼，少年通体一凉，惊呆了。

“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身后了？！

黎歌失望而冰冷地俯视他，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在萧擎寒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掐住他后颈。

后颈像是要被人捏碎了，萧擎寒痛得腰背抽首。

“你干什么……放开我！”

草，这狗比怎么突然发疯了？夸他还夸出毛病来了？

他是神经病还是路怒症？！

脑袋仿佛要裂开，萧擎寒痛得连连倒吸凉气，还未反应过来，黎歌压得极阴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玩什么？”

玩——

萧擎寒倒吸口气，他刚刚说话声那么小，这路怒症也能听见？

你他妈是顺风耳吗？

悍利冰冷的面容蓦然逼近眼前，萧擎寒被迫脚尖点地，男人力道大得骇人。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夜里好像真的会像狼一样发光。

萧擎寒慌乱挣扎，左脚撞上树根趔趄，察觉面前罩下黑影，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

“靠，”低声骂了一句有病，立刻紧绷起来，“我说这位大哥，我又没招你惹你，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而己，你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老子又没说要买你。

白瞎了这张好脸！

黎歌沙场老手，一眼就看穿他的虚伪，低下头，微微冷笑，“你以前买过人玩？”

“……”狗比，萧擎寒瞪着他，他性格倔强且极端，偏偏不喜欢被人威胁，死鸭子嘴硬，“关你什么事？”

承认了。

黎歌目光一暗，看着清秀干净的少年，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贴在身上的衣服有点黏腻，萧擎寒瞥见那人头死不瞑目地睁着眼，适才才压下去的惊惧又慢慢涌上来，手脚冰凉。

这家伙，不会真的想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