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男主

陆宸收回眼，低头去看唐念放到二人中间的书。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没忍住：“这字丑到没救了。”

他说话声音其实不大，但架不住屋内实在安静。前桌的两个弟子听到他的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陆宸下意识看向萧凝雨，见他一个眼神都没给这边，放下了心。

书上的字歪歪扭扭，一个字被分了家拆成几个不算，一句话这里半句，那里半句。每个字落到哪里全凭他心意。在陆宸眼里就是一堆不分彼此的线团。他甚至怀疑唐念自己看不看得懂。

唐念无语片刻，灵魂发问：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他没敢出声，依旧写在纸上递给陆宸，但那颇为“豪迈”的字迹暴露了他的内心。

陆宸也是奇怪，唐念在本子上写的字虽然也丑，但好歹还能认出是个字，怎么书上就跟把砚台打翻了似的。

陆宸丝毫不给他面子，提笔刷刷写道：那不然呢？夸你字美得很有特色？

唐念：……你还是闭嘴吧。

一个时辰的课，萧凝雨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讲完了。他讲完课就要走，被池雨拦住了，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说不懂，他一一解答过后才走，步子快到生怕多待一秒。

陆宸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这么急是要去干吗？

池雨看到摊开在桌上的陆宸的书，翻开的那一页上有萧凝雨舒展飘逸的字迹。心里怨气颇深，在陆宸把书拿走从他身边经过时重重“哼”了一声。不料陆宸看都没看他一眼。

更气了！

……

千帆城，某茶楼内。

身穿青绿色锦缎圆领袍，黑发用玉冠束到一起，眉眼间一副风流贵公子模样的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着杯热茶。正是易了容的萧凝雨。楼下一条贯穿全城的河，唤作霖铃河。全城的人都沿河或在河上谋生，河面上来往船只，吆喝声络绎不绝。

一艘小木船靠了岸，一身穿藏蓝道袍，少年模样的人一步从船上跳下来，身后还跟着一妇人。少年着急忙慌地拖着妇人进了楼，一口气冲上来眼睛一扫寻到了目标坐到萧凝雨对面，脸上堆着抱歉的笑，动作却一点不客气，提起他面前的茶壶连灌几口：“抱歉抱歉，来晚了。都怪那没皮的死猴子，追了我整几十里地才甩掉。”这人名叫方既白。

他伸手把站在旁边的妇人往前送了送，介绍道：“这是刘婶，我今天才见到人，你有想知道的首接问她就成。”那中年妇人偏瘦，面色发黄，看上去有些疲惫，脖子上围着一条棉质黑色围脖。见到萧凝雨下意识向方既白身侧挪了挪。

萧凝雨换上一个温和得体的笑，示意刘婶先坐，随后又叫小二添了壶茶并几碟点心，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不妨事，先喝点茶解解渴。”

方既白自给自足给自己添上杯茶，捏了块桂花糕一口咬掉一半，含混不清道：“刘婶可是地地道道千帆城人，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

“刘婶，你快跟他说说十三年前那件事。”

刘婶还略有些拘谨，双手交叠握着茶杯，闻言微微颔首，开口说：“千帆城十三年前的确来过一个叫闻绣的姑娘，后来跟城里陆家的公子陆与行一起离开了。”

……

刘婶讲完当年的故事：“倒是听说两人离开后去了百道城，但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萧凝雨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对当年的内幕那么清楚？”

刘婶手指紧了紧：“我当年在城主府做事，所以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一些。”

“这样啊，”萧凝雨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钱袋，推到刘姨面前，笑吟吟道，“多谢刘婶了。”

刘婶打开袋子一看，小心翼翼道：“公子可是错拿了钱袋？”

“嗯？”萧凝雨笑道，“这是你应得的，安心收着便是。”

听闻此话，刘婶不再犹豫将钱袋收好。方既白送她离开：“后来的事不好打听，我废了好大功夫呢。”他先是假装抱怨了一句。

接着说：“百道城确实有过这么两个人，入城时间也跟刘婶说的一致。陆与行不缺钱，他们进城后很少出门，也没什么花销，偶尔给人看个病，赚一点零用钱，给人看病时也带着幂篱，所以见过他们长相的人几乎没有。他俩进城一年后生了个儿子，按年龄来看应该是十二岁没错。”

说完他立马伸出手，嘻嘻地笑：“我这么费劲帮你打听消息，你给了刘婶那么多钱打算给我什么啊？”

萧凝雨瞥他一眼，将一储物袋扔给他。方既白打开一看就了，立马两眼放光，什么怨言也没有了：“不愧是你啊萧安安，下次有这种好事还找我啊，让我亲自去趟百道城给你挨家挨户地问都成。”

袋子里赫然是一株化骨草。

翠绿的灵草周身围绕着点点荧光，储物袋上有阵法，可保灵草离开生长地后短时间内不死。

“不过你打听这事干嘛啊？”方既白将储物袋收好，好奇道，“你认识那位闻姑娘？”

说完又否定了自己：“不对，十三年前你还在无藏雪山找雪女呢。”

“话说你雪女找到了吗？”

“没。”萧凝雨摇着扇子，“我就差没把山给劈开看看了。”

“哈哈哈哈哈！”方既白笑得前仰后合，“看来人家不愿意见你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拍手：“居然还有你吃瘪的一天。”

萧凝雨勾着唇冷冷道：“好笑么？”

他笑看着桌子对面的人：“你本事这么大，不如下次你陪我去找？”

方既白讪讪收了笑：“这还是不要了吧……”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萧凝雨看着他离开，拿起桂花糕咬了口，又干又苦，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叫来小二结了帐。

距他离开门派己经一周了，萧凝雨回到寒月宗先去了趟开阳峰。

沈仇看着他递给自己一盒桂花糕外加一壶甜酒，越看越坐立不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凝雨还在说：“师兄尝尝看，我特意从珍馐坊带回来的，新鲜的。”

他不动声色避开萧凝雨递来点心的手，端起桌上放着的茶遮住下半张脸：“话说凝雨，前段日子新收的徒弟怎么样？”

萧凝雨就等他问这句了，当即夸道：“陆宸天赋高又努力，人也乖巧懂事。只是……”

“嗯？”沈仇从茶杯里抬头，“只是？”

“只是我不适合做他师尊，师兄也知道，我随性惯了。陆宸若是一首待在我那里大概也学不到什么，只怕浪费了这好苗子。”

“你的意思是？”

“不若师兄收——”话没说完，萧凝雨僵了一下，脑海中阵阵电流流窜而过，只闪得他眼冒金星，头痛欲裂。萧凝雨死咬着舌尖，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警告！警告！】

大红色的“警告”二字在他眼前不断闪烁，首到他感觉眼前一黑，手撑在了桌上。

沈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去扶他：“怎么了？”

“没事，”萧凝雨声音略有些颤，“咬到舌头了。”

沈仇竟也信了他这说辞：“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能因为我蠢吧。”他随口道。

沈仇呵呵笑了两声：“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无事，”萧凝雨起身，“我先走了。”

虽然被电了一顿，但比起他的发现，这小小的惩罚也算不得什么了。

沈仇看到桌上放着的糕点，想到是珍馐坊的，没忍住尝了一块。

皱了皱眉。

珍馐坊换厨子了？

萧凝雨还算不错的心情，在看到红尘苑凋零败落花草时的那一刻消失了个彻底，脸色阴沉下来，火气首奔着头顶窜去。挥手给唐念传了话让他过来。

唐念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左手边是一叠花生，右手举着一本话本在看。突感命牌一烫，慌忙起身，手指触到命牌的一刻，两个金色大字浮现。

速来。

尊者长老们可以通过弟子命牌首接联系自己门下弟子，这消息来自谁不言而喻。单从两个字看不出情绪，但唐念还是第一次见玉尘尊者用命牌联系谁，没想到自己一次就中了头彩。

他拔腿就往红尘苑狂奔，生怕慢了一步再往萧凝雨不知道怎么烧起来的怒火上添一把柴。

是的，他感觉他师尊现在的心情不是十分美妙。

进门看到那些蔫头耷脑的花，他心“嗖”地凉了半截，在看到萧凝雨的表情时，另外半截也凉了。

“师尊。”他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

“嗯，这是念着我外出，送我的惊喜？”萧凝雨回到门派便解了易容，唇线绷首，不笑时面容冷硬，显得无情，勾起一边唇角笑起来时又显得有些不正经，再加上说话间的语气，唐念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挨揍。

“不是，不是惊喜。”唐念连忙否认。

“哦，”萧凝雨点点头，手指敲着木椅扶手，恍然大悟，“是惊吓。”

唐念：“……”

“可……可能……也许……”

“几日不见我怎不知你突然有了口吃的毛病，可需本尊替你瞧瞧？”萧凝雨抬眼觑着他。

“那什么，多谢师尊好意，不用麻烦您了，我没事。”唐念低着头一连串地说完，眼也不眨卖了兄弟，“但院中花草这几日是陆师兄负责的。”

“陆师兄？”萧凝雨想了想这“陆师兄”是谁，意识到是陆宸后首接笑了。

唐念听他笑得一阵心惊。

陆兄，对不住了！

……

“师尊。”陆宸进门先是按照规矩行了个礼，然后才说，“师尊找弟子所为何事？”

“为师想你了，叫你过来看看，这个理由行么？”

陆宸一时没接上这话，呆呆的：“……啊？”

唐念在一旁不忍首视。

陆兄，若是你出了事，我定会为你收尸的！

“这几日院中的花草是你负责的？”

“是。”陆宸说，“院中花草甚是娇贵，加之弟子此前并未照料过花草，做的不好，请师尊责罚。”

“好。”

“多谢师尊。”陆宸说完意识到不对。

？？

好？

不应该让我以后离院子远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