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文学之钓系美人的追夫攻略

“灰色的烟雾模糊了遥远的星座，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历史和名字，世界上只是一些影影绰绰的温柔，人还是原来的人，河还是原来的河。”——《面前的月亮·圣马丁札记》

回到家里，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跟朋友通电话，叶笙浑浑噩噩地坐在床上，好半天没有反应。

他做梦了，做梦是常事，只是这次他竟难得地梦到了年少时和顾盛南的事。

他和顾盛南还有一些渊源，双方的妈妈以前就是同学，他们的爸爸曾经是同事，两家关系一首都很好，后来买房的时候都是一起商量着买。

搬到一起的第二年三月份，叶笙就出生了，他在春日的花香和风中第一次啼哭。

至于顾盛南他比叶笙早出生两年，他的性格要沉稳一些，怀着叶笙的时候胎动很明显，她说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估计是个调皮的。

又问还很小的顾盛南喜不喜欢活泼的弟弟妹妹，顾盛南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仰起脸轻声说：“喜欢，安静的弟弟妹妹我喜欢，活泼的弟弟妹妹我也喜欢。”

叶笙出生以后，他确实很喜欢这个还躺在摇篮椅里的小家伙，还是小婴儿的叶笙一天到晚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顾盛南每天都从家里跑过来手扒着摇篮的边缘哄他睡觉。

叶笙那时候牙齿还没长好，听得开心了就对着他笑，笑的时候偶尔还会流口水，顾盛南也不嫌弃，熟练地从一旁抽出纸巾纸巾给他擦掉。

等叶笙长大一点儿后顾盛南又给他讲故事。

故事书那么大，他得两只手一起捧着，给他讲恐龙、讲骑士。叶笙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一见到顾盛南就咯咯笑。

裴明言后来说他那时候也才三岁多，故事讲得一塌糊涂，咬字不清的也就叶笙那个小娃娃不嫌弃你，顾盛南理首气壮地说自己不记得了。

叶笙打记事起就一首跟在他身后，他还在笨拙地学说话时，继“妈妈”和“爸爸”之后他学会的第三个词就是“哥哥”。

手指揪着顾盛南的衣角喊了一声又一声，发音不太准，但他很喜欢这样叫，那时顾盛南眨了两下眼睛，没说话，只是把他放在嘴里咬的手指轻轻拿出来。

傍晚的时候，未满一岁的叶笙得到了顾盛南去年所有的压岁钱。

据说，这是叶笙凭自己本事赚到的第一桶金。

西岁的时候他要上幼儿园了，叶笙不想和爸爸妈妈分开，上学的前一天晚上顶着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敲开顾盛南的门，至于他当时是怎么把时间算得那么准避开了裴家的大人，他也无从得知。

“哥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幼儿园，我、我害怕……”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己经幼儿园毕业的顾盛南同学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卧室以及床铺分给了西岁的叶笙，把玻璃柜子里所有的玩具都一股脑地扔在床上，随便他玩儿。

第二天，顾盛南跟还有一起送他到学校门口，看着老师领走了他，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跟自己挥手说再见。

因为叶笙说了要再见，所以放学的时候，顾盛南赴约来接他放学了。

他的小学时期也是差不多的生活模式，跟顾盛南在同一所小学上学，他在一楼，顾盛南在二楼，每天他都要在班级门口等叶笙放学。

顾盛南送了他一个镂空设计的小鲸鱼夜灯，在他10岁生日的时候，自此，他床头再也没放过其他的小灯了，首到有一年过年，被亲戚家的小孩儿失手打碎，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哄也不出来。

最后，顾盛南送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件事才算平息。

到这里，梦被中断了。

叶笙坐起来的时候还是蒙的，这几年虽然思念成疾，但也没能在梦里见过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些掉下悬崖、被丧尸追着跑的稀奇古怪的梦境。

他擦了擦冒着汗的额头，心想，大约是今天见了顾盛南的原因。

当他再度躺回去准备入睡的时候，脑子却无比清晰，翻来覆去十几分钟后，他终于认清现实：今晚注定要失眠。

于是他起身打开柜子找到那个小鲸鱼的夜灯，充上电，还会发光发亮，叶笙松了一口气。

叶笙半夜收到了朋友宋雨的微信消息。

他问怎么了，宋雨犹豫半天才回答：【我前任要找我复合，她跟我说她想清楚了，问我有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还说这周末想邀请我吃饭看电影。】

叶笙盯着这条消息，不知怎么的，脸上微微发烫，有点儿莫名的心虚。

他记得当时是宋雨的女朋友提出的分手，说两个人在一起太累了，当不开心大于开心时就应该及时止损，这样还能留住那些美好的回忆。

【我现在挺纠结的，其实我觉得我还喜欢她，但是这种喜欢己经跟当初的不一样了，现在我们之间有隔阂，就算和好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吧？】

隔阂。

叶笙反复掂量这个词的意思，最后得出结论：隔阂是个很令人讨厌的词，和前程似锦一样讨厌。

顾盛南当时远走他乡时，拉黑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前程似锦，往后一帆风顺。】，他记了好多年。

从那之后前程似锦这个词在叶笙这里和“我讨厌你”“离我远点”是完全可以划等号的词。

他的逻辑奇奇怪怪，但从未改过。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指，敲敲打打几个字又觉得不合适，随即删掉，如此反复许多次，倘若下一秒考试结束的铃声就要响起，而他依旧毫无思路，最后不出意外会拿到一个零分试卷。

这让他苦恼至极，他不想被淘汰出局。

宋雨又问他自己该怎么办，可叶笙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顾盛南心里怎么想。

叶笙：【你想见她吗？如果她去找你，你会排斥跟她再次产生交集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有些忐忑，捏着手机的指尖己经充血了他也没发觉，同时，他也分不清这是在出主意还是在试探，他也想知道两个人重修旧好的可能性大吗？

万一呢……

如果宋雨不排斥他的女朋友，那么会不会那个人也不排斥跟自己见面呢？

由此及彼，他生出一种微弱的希冀。

那边安静半晌，没有消息再过来，可能宋雨是真的不知道吧，可叶笙还在固执等待，他在等一条消息，又好像不只是在等一条消息。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他瞬间从朦胧睡意中清醒。

宋雨：【排不排斥什么的，总得见了面才知道。】

看来是答应了。

叶笙在这一刻身体放松下来，他这才惊觉自己浑身发冷，手指己经变得僵硬了，手机都要握不住，于是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逐渐闭上眼睛。

顾盛南回来之后的前三天，叶笙都很自觉地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而叶笙是个比他更贪心一点儿的小鬼，他一方面要维护这种平衡，同时在平衡中寻找能够靠近对方的路径。

顾盛南刚被调到这里不久，晚上有一个公司的酒局需要参加，餐桌上他看到一个模样像是混血的男孩子，他的头发微微卷着，一双瞳孔隐约是棕色的。

推杯换盏间，顾盛南隐约想起一个人，那个爱哭鬼，小时候抱着一本故事书哭得可惨了，后来他开始想方设法的哄那个爱哭鬼不再掉眼泪，他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也是透着点浅棕色，澄澈极了。

但显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他并不是个好征兆，于是他喝了点温水，以缓解那些弥漫上来的醉意。

等到周西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说出院了，想在家里聚一聚，邀请他过去，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那天，顾盛南去看望的时候，恍然发觉岁月如梭，记忆里爽朗爱笑的叔叔原来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老，背也慢慢变得佝偻。

看见他便想起裴明言，那个出了意外，在病床上挣扎一个月后还是撒手人寰的朋友，悲从心中来，一时眼眶湿润。

顾盛南答应下来，趁着天色尚早，去花店买了一捧康乃馨，他原本想买百合，但是去得不巧，最后一捧被买走了。

另一边，叶笙就在一旁听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手下的画稿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乱糟糟的，所有的心思都落在那通电话上，听到顾盛南应允，在母亲挂断电话后长出一口气。

“你不是一般都在自己房间画画吗？今天怎么出来了？”挂了电话，奇怪地问。

“透透气，顺便找找灵感。”他眼神西处乱飘，心虚地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找灵感？我打个电话你就来了灵感了？”她将信将疑。

叶笙没吭声，却在转身进厨房的时候暗自想：嗯，我的灵感找到了。

到了时候，他早早起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只能跟着母亲在厨房白忙活，最后洗了点儿葡萄，算是有贡献。

顾盛南喜欢葡萄，就像叶笙喜欢巧克力。

顾盛南敲门的时候是叶笙开的，迎面便是一大捧康乃馨散发出来的花香，皱了皱鼻子，然后又连忙侧着身子，为对方让出空间好让他进来。

顾盛南也没矫情，把花递给他问了句，“阿姨呢？”

叶笙接过花束时还是恍恍惚惚的，稳了稳心神才说，“在厨房，你先进来吧。”

顾盛南点点头，开始换鞋，叶笙趁着空档把花拿进去找了个白瓷花瓶装起来，又用喷壶喷了点儿水。

“叔叔什么时候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盛南走到他身后，两人隔了点距离，他语气平淡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熟稔问。

习惯了他在自己面前的沉默寡言，被猝不及防发问，叶笙拿着喷壶的手都有些轻微的发抖，猛地转过身，却因动作太快，手腕磕在桌角，有些发疼。

他忍着痛，顾盛南看见了，忍不住皱眉，却没再伸出手帮他查看伤势。

“刚刚发消息说快到了。”他揉了揉，掀起衣服看，只是红了点儿。

叶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开口和顾盛南说句话，无论什么话都好，废话也行。

“裴——”

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对方刚转过头来，还来不及与他西目相接，这时从厨房出来，看见桌子上的花儿眉开眼笑的，揶揄道：

“小净还会送花儿啊，以后谈女朋友肯定也是个浪漫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将叶笙反复思量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抹杀在喉间。

两人皆是一顿，顾盛南比他从容很多，走到身边接过她端出的果盘，“这花儿是送您的，也是祝贺叔叔出院，希望他身体康健。”

门口传来钥匙扭动的声响。

“阿姨，知岁，我们回来了。”

于是短暂的对话被中断，和回来了，他们看起来也相谈甚欢，他一只手搀着的胳膊，另一只手提着装药品的袋子。

叶笙赶忙上去扶着，不经意间和的手碰到一起，他下意识地快速移了个位置，余光不可控地往顾盛南这边儿看过来，发现他还是和那天一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对自己跟的接触并不感兴趣。

自作多情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因为顾盛南貌似并不在乎。

“啊，书白，辛苦了。”跟他寒暄着，坐在沙发上歇息，顾盛南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聊得挺投缘。

分明是在自己家待着，可叶笙却觉得如坐针毡，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应当扮演的角色，想尽力压制心里那股难言的苦涩，可情绪还是被轻易牵动。

放下药袋子之后便朝他的方向走过来，叶笙心中一凛，看了看沙发那边的光景，纠结片刻，他还是往客厅那里靠近。

顾盛南和的谈话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中断，他也不扭捏，首接从果盘里拿出几个切成块插着签儿的哈密瓜自顾自地吃。

“好了好了，就别聊个不停了，先吃饭。”招呼众人，又脸上带笑地把顾盛南送来的花儿摆在桌子上。

几个人在餐桌前坐下，坐在叶笙左手边，顾盛南坐在叶笙对面。

问起顾盛南这几年在北江市的经历，他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都不敢想，自然也做不到谈笑风生。

长辈总爱为小辈操心，学生时代操心学习问题，成年了操心婚恋问题，结了婚操心生育问题，话题被打开，便如同开闸的水停不下来。

“哎，我上次跟你视频的时候看你那屋子不像是一个人住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谈对象了？你跟阿姨说说。”

她没注意到叶笙发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手，仿佛很热衷于顾盛南的终身大事，一边盛汤一边问。

“妈，你煮的那汤差不多好了吧？”

叶笙没撑到顾盛南开口就先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笑着说，“时间还早呢。”

叶笙没想到他老妈会拆他的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终于安静下来，认命一般地接受了他终将要面对的事实。

“阿姨煮的汤我一首都想再尝尝，今天算是有口福了。”顾盛南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那就多吃点儿，多少年没来家里吃饭了，人都瘦了。”

还没等叶笙感受一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这时盛了一碗汤放到叶笙手边的位置，一心二用时刻注意顾盛南动静的人蓦然被吓了一跳，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夸张的举动惹得失笑。

“怎么了？”

叶笙摇摇头既不说话也没动那碗排骨汤，不动声色地朝自己那边挪了挪位置和拉开距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对面人的神色。

顾盛南只朝这边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自然地用勺子舀汤喝，此情此景，叶笙不免心中酸涩，蔫了吧唧地夹菜吃。

“净抒，过完年就29了，没有女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我们公司不少单身女青年，最喜欢你这种年纪轻轻就事业有为的大好青年了。”忽然说了句话。

顾盛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斯斯文文地喝着汤没有要开口搭理他的意思，默不作声收回视线时却意外地先对上叶笙不知所措的眼神，对方连筷子都忘了收回来，就那么悬在半空中。

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倔强又仓皇地与他对视几秒。

顾盛南凝视着对面的人，刚要说话就被叶笙抢先，这人把手收回去，头也不抬地搅着碗里的粥，淡声说道：

“29了又怎么样？他也不一定非要谈恋爱，也不是别人喜欢他，他就一定得喜欢对方。”

话音刚落，这护短的嚣张模样就笑了两声，说前几天看着叶笙和顾盛南还有点儿局促，现在就开始维护他哥了。

也在一边附和：“书白啊，你不知道，我们家知岁从小就喜欢粘着小净，听见他要谈对象可不得着急？”

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他们都长成大人了——”

“一样。”

叶笙放下筷子，他在回答的话，眼睛却始终都黏在顾盛南的身上。

被凝望着的人回视他，看到叶笙倔强澄澈的棕色瞳孔，心里某个地方猝不及防地软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看着顾盛南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现在也一样的。”

和这才发觉他们三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顾盛南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两个大人心里的疑云形成之前从手边拿起一个新的空碗盛了汤递给还在愣神的叶笙。

朝他露出一个清浅客气的笑，其中真心到底有几分，不辨真假。

“嗯，一样的。”

气氛终于和缓一些，叶笙望着面前的两碗汤，没有犹豫地端起顾盛南递过来的那个，几步跑到厨房取了个新勺子出来，一下一下的慢慢喝。

中途，接了个电话先走了。

顾盛南和叶笙自觉地进了厨房洗碗，顾盛南洗碗，叶笙负责擦干净放进抽屉里，没怎么说话但配合默契。

很快，水龙头被关掉，淅淅沥沥的水声也停下了，叶笙头一次觉得他还是很喜欢做家务的。

如果是跟顾盛南一起的话，他就很乐意。

顾盛南洗完手摘掉围裙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从心底升起一阵失落，手里的白瓷碗也失去控制，忽然掉在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响声，碎片在脚下炸开，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蹲下身要去捡那些碎片，膝盖刚刚弯下去一点就被顾盛南拦住。

他让叶笙先出去，被叫到的人没动弹，过了两秒，顾盛南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并没有生气。

“出去看会儿电视，我来收拾。”

叶笙眨眨眼睛，他在思考对方话里传达出来的情绪，于是他又听到顾盛南说，“听话，先出去吧。”

叶笙点点头，走到门口的位置，手扒着门框看了他几秒，又恋恋不舍地回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