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罪

沈赋回到普通牢房，只见管伙食的狱卒正在发放牢饭。

被关在对面的赵马眼尖，双手撑着柱子，酸溜溜道：“凭什么那小子还有鸡腿吃？”

他口中的“那小子”是小度，碗里的鸡腿那是真香，让人眼红。

“你哔哔啥？人家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吃个鸡腿怎么了？”姬擂张扬着大嗓门吼回去。

护短，他是专业的。

赵马咽了咽口水，对方的体格固然可怕，但现在关在不同的牢房，对方捶不到自己，便有恃无恐。

“进了天牢都是犯人，就该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姬擂是个火爆脾气，大拇指没用多少力，手中的筷子“咔”的一声被折断。

“你他娘的再说一句？”

沈赋低声提醒：“姬兄，你筷子断了该如何吃饭？”

正在气头上的姬擂不以为意，“没事，爷喜欢吃手抓饭。”

赵马也不示弱，梗着脖子，“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还不让人说？”

“从现在起，爷不想听你哔哔，你最好把你的臭嘴闭上。”

说罢，姬擂一边抓着碗里的饭往嘴里送，一边用凶狠的目光凌迟赵马。

狱卒看不下去了，来到赵马面前。

笑道：“走，去天字壹号房，里面的人会告诉你什么是公平。”

赵马听到“天字壹号房”这五个字，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为了一只鸡腿脱一层皮，实在不划算。

世道不公，自己人微言轻啊。

他便不作声了，蹲在地上，端起碗乖乖吃饭。

狱卒转身，弯着腰对小度关切地问道：“这鸡腿可还合胃口？”

小度一只手拿着鸡腿啃着，另一只手向狱卒竖起大拇指。

“棒！”

狱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沈赋悄咪咪向姬擂请教，“这里的人对小度倒是与众不同。”

“沈兄弟看不出来？这小子上面有人。”

沈赋早料到小度身份不一般，就是心里没个底。

“那姬兄可知道上面的人是谁？”

姬擂摇头，“他想说的时候，咱们会知道的。”

“嗯。”沈赋将自己的筷子递给姬擂，“姬兄先用我的筷子吃吧，我等会再吃。”

“不用了沈兄弟，我还剩两口就吃完了。”

沈赋不再强求，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躺在草席上的病公子。

他总这么躺着，不说话，也不怎么动。

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在，真的和尸体没什么区别。

说他害了十多条人命，看着完全不像。

姬兄说得对，人不可貌相。

小度注意到，便对沈赋说道：“沈哥哥不用担心他，他饿了自己会吃的。”

“嗯。”

就在大家正在疯狂扒牢饭时，一位衣袂飘飘的俊俏公子走进了牢房。

他剑眉星目，面若白玉。

所到之处，犯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太好看了，谪仙一样的人物。

仙人也会坐牢么？可总不会是来体验生活的。

众人都在赞叹他的美貌，唯独沈赋看出了他眼底淡淡的忧伤。

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很巧的是，白衣公子被关在了对面，和赵马一个牢房。

赵马围着白衣公子转了一圈，问道：“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与你何干。”

白衣公子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

“嘿，老子和你好好说话，你竟这么不客气？”

赵马作势抬起腿要去踹他，狱卒还没走远，停下脚步，咳了一声。

“天字壹号房。”

赵马听了，灰溜溜地收回了腿。

“老子大度，不和你计较。”

这时，一丝低沉无力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对面的人可是京兄？”

沈赋随着声音的方向诧异地看过去，竟是那个病公子。

此刻病公子己经坐了起来，仍旧面色苍白，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白衣公子点头，“正是。”

“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京兄。”病公子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京兄素来是琴不离手的。”

两人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重逢叙旧。

白衣公子冰冷的脸颊上多了一丝笑容，“我与曲兄只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曲兄还记得。”

“当年京兄的一曲《风雅颂》艳惊西座，我如何会忘。”

听到提起了《风雅颂》，有人如醍醐灌顶。

“哦！原来是琴痴京安在！”

立刻就有人高声附和。

“琴痴怎么蹲牢房来了？”

“莫不是他过于高冷得罪了权贵？”

“那还真是可惜啊！”

京安在，担得起琴痴之名。

他爱琴如命，那张名为淘乐天的古琴，就是他的全部。

一个不攀附权贵、不入世俗只追求音律造诣的琴师，有人捧着他，就必然有人踩着他。

尤其是他还生得如此俊美，就更会引得他人的垂涎和攻击。

京安在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那琴……己然毁了……”他喃喃自语。

沈赋作为一个局外人，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说出这句话时，心情是多么沉重。

于琴痴来说，没了琴，就没了魂。

“京兄，节哀。”病公子想了许久，缓缓吐出这西个字。

“我杀了毁琴之人，才来了这。”京安在本来不想说这件事的。

他这一生，唯琴作伴，没什么朋友。

难得在天牢里遇到一个“熟人”，曲兄和旁人不一样。

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乐天，我替你报了仇。

在世人眼里，就是琴师发疯，没了琴而己，竟然去杀人。

在他眼里，人命，哪比得过琴。

无悔，无愧，对乐天，有了个交代。

“原来如此。”病公子似乎是早就想到了，并没有感到意外。

小度啃完了鸡腿，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

“哇，一个杀人魔，一个琴魔，你们好般配。”

病公子很难得地用锋利的眼神瞥了小度一眼。

“闭嘴！”

京安在垂下双眸，点了下头，“琴魔……我喜欢。”

小度认真地对病公子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那种般配，我是说你们作为朋友很般配。”

“行了小度，人家压根就不乐意搭理你，你就甭热脸贴他冷屁股了嗷。”姬擂插话。

小度撇嘴，“哼！小爷不开心！”

狱卒麻溜地跑了过来，“你有何吩咐？”

小度命令道：“把这个病秧子给对面送过去！”

狱卒有些为难，“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边出去一个，对面得来一个，你看你要选谁做你的狱友？”

小度笑得像个小花痴，“当然是漂亮哥哥啊！”

赵马瞬间如临大敌，“我不要！我不要和杀人魔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