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元现在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没有在意。
“顾大人，顾大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微沙哑。
周元这才意识回笼，坐起身来，不过牢房昏暗，只有缝隙的月光，这让周元看不清眼前何人。
“......你是？”
“草民...是李清舞。”
周元微惊，“你说你是李清舞？”声音里满是震惊。
细细听她的声音，除了有些沙哑之外，确实像那李清舞。
“顾大人，您这是还记得草民。”李清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他休自己时的架势像是要活剥了自己。
可是那姘头，李清舞根本就不认识啊，通奸就更加不可能了。
“你怎么来了。”周元当然记得她，与她少年成婚，乃是父母之命。本想着好好过，可是李清舞总是与他对着干，他讨厌什么她就给他什么。
这不是明晃晃的厌恶吗！
“顾大人，草民知您是冤枉的，想来看看您，送送您。”李清舞的声音里满是真诚。
让周元无法将她与记忆里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李清舞混为一谈，“送我...”
“谢谢你。”
“顾大人，草民没有偷人。”李清舞突然说起往事。
周元不太想提起，那件事情顾白两家都挺难看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草民真的没有偷。”李清舞有些激动，周元不解，“不重要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何必再去翻出来。
“不！很重要。顾大人，草民这辈子都不可能背着您偷人。”
“草民既然嫁人，心里就只会记挂着自己的夫君。草民，不会做那有辱门楣的勾搭。”李清舞说着，眼泪落下来。
周元有些明白了，李清舞这个人很是看重贞洁，可是当初，他什么都看见了......看见了李清舞一脸懵圈。
这样一想，当年的事情有些蹊跷。
怎么偏偏那日他们二人私会，偏偏他瞧见了，偏偏侍女一惊呼，妹妹表妹就都出现了。
周元反应过来了，李清舞是被算计了，可现在能怎么办，“是我太武断了。”
“...你过得如何？”
“草民...”李清舞听出周元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欢喜，但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半响，李清舞才接着说，“草民离了顾家后，白家不让草民回去，于是在市井里刷洗碗筷，做些谋生的活。”
“后来被一个布商娶作正房，没成想成婚两年他便出事走了。婆家认为是草民克死了夫君，将草民赶出来。”
“草民就又回到市井里谋生...除了没事被骂，其他的没什么了。”李清舞将这些年的苦日子轻描谈写，神色十分平静。
周元听后心里五味杂陈，李清舞这样，自己占了大半的原因。说实话，她除了不喜自己以外，其他都做的挺好。
“你也是命运多舛，今日为何而来。”
“顾大人，其实草民有一个藏了很久的心思。”李清舞听闻周元将死，心中万分焦急，拖着一身病骨就偷摸着赶来。
“什么心思。”周元还是第一次与李清舞这样单独聊天谈心，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是这个厌恶自己的李清舞陪着自己。
“顾大人，我...”李清舞爱了周元许多年，爱到她自己都忘了多久了。
后来再嫁，李清舞下定决心要忘了周元，好好服侍那布商。布商人也挺好，就是常年不在家，家中公公婆婆还有那些亲戚都对李清舞并不喜欢。因此李清舞的日子不好过，本想着熬过去就好了，却接到了布商去世的噩耗。
那日，她被扫地出门，一切都那么熟悉。李清舞平静地接受，一个人在阴暗的巷子里发呆，开始回忆往事，想起十岁时候的光景，不禁潸然泪下。
李清舞忘不掉周元，对不住布商。她觉着自己是有罪的，后来没事就去寺庙上香。有时候吃不上饭了，还要去庙里添一点油。
“我从年少时就一首爱慕着一个人，他十分正首，不懂风月，有些木纳，但是我看着却心里欢喜。”李清舞谈起这个话题，眉眼柔和了不少。
周元一愣，原来如此，原来她早有心上人，原来自己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可是他不喜我，身边有个陪他长大的美娘子。我却还是恬不知耻爱慕他。”李清舞看着周元的眼眸越发不平静，“我，我一首爱慕他，到如今都未变过。”
“我对不住好多人。”
“...我不想爱他了。”
“放过别人之前要放过自己，你若不先爱己，那爱人只是在伤自己罢了。”周元眼中带着几分悲悯，李清舞其实罪不至此，她本该过着平淡日子。
李清舞听见这话，有些恍惚，像是见到了那个少年郎。
“顾大人...您不想知道我爱慕何人吗。”李清舞想说出对周元的爱恋，可是她清楚周元厌恶自己就像厌恶那阴森恶心的臭老鼠一样。
李清舞不大想在他最后一程让他动怒。可是这一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元心底并不想知道，却也有些好奇，刚要开口问，刑部的人却来了。
“你快走！”周元紧张地说道，李清舞要是被发现，那脑袋就保不住了。
李清舞笑了笑，自己与周元真是没有缘分啊。
真是可笑啊。
“顾大人，这两个馒头您藏好，怎么着也要吃点东西。”李清舞将两个有些发硬的馒头塞给周元，马上人就走了。
周元没觉得李清舞是为了羞辱自己，就听她说话和刚刚摸到她手上的老茧，这也许是她好不容易才得的口粮。
周元怀里明明是两个发冷发硬的馒头，可现在他却觉得无比温暖。
待到行刑那天，周元在人群里看见了李清舞，她看起来面黄肌瘦，弱不禁风，发鬓似乎掺着白发。
在周元要闭眼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李清舞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李清舞的眼泪滴下来的瞬间，刀也下来了。
你是在哭我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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