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院墙早就破败的干净,许西明担心有人偷鱼,便带着哥哥们将大个的鱼都捉了上来,放进前院豁了口子的大水缸里。
剩下些伶俐的小鱼,没什么肉还不好捉,想必也不会有人偷。
秦芳芳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大鱼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圆圆等着,一会娘给你炖鱼吃!”
姜尘迈着小短腿进了灶房,就看见柔柔弱弱的秦芳芳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剁掉了那鲤鱼的脑袋。
一双小手从后面捂住了姜尘的眼睛。
“圆圆不看,去外面玩会好吗?”
姜尘如今这小身子骨也帮不上什么忙,无奈地点点头,打算去村子里转转,看看如何能将这他们一家子吃不完的鱼趁着新鲜出手。
村里几乎家家都用上了砖瓦,他们家还是木头搭的破茅草屋,起码先将这瓦片钱赚出来,免得再来一阵台风,他们就得流离失所了。
雨下得急,村中坑洼地都填满了水。
姜尘裹着薄薄的褂子,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西处寻摸有没有鱼贩子。
雨后的风中夹杂着好闻的青草味,姜尘深吸了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
然而这点子好心情,很快便被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破坏了。
“没人要的小野种!要不是时瘸子捡你回家,你早死咯!”
姜尘蹙起了小眉头,这声音她熟悉的很,不是别人,正是她道君那个好儿子,村中小霸王许多多。
这许多多跟他那个娘一个德行,整日里偷鸡摸狗,欺负比他年纪小的娃子,搞得村里的小娃娃都怕他。
原身自然也逃不掉,手里的吃食经常被抢走。
前天道君还来她家吵闹了一番,砸坏了家里的门,这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姜尘眸子微暗,径首朝那边走去。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娃子正跌坐在地上,显然是被壮实的许多多推倒的。
男娃子身上的衣服破旧,袖子明显短了一截,不知是穿了多久。不过虽然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那衣服却是浆洗得干干净净,一眼便能看出与村里那些坭坑里滚大的皮猴子不同。
他微微抬起脸,这才让姜尘看清了他的面容。
这小少年的五官却极为清秀,尤其是那双好看的墨色眸子,比雨水冲刷过的潭子还要明亮,。
我们村里竟然有这么标致的人物呢?
姜尘有些诧异。
那许多多仗着自己身量高身子骨硬,故意用手臂强行压着男娃子的头,试图让他跪伏在地,嘴里还不住嘲讽:“你要是给小爷磕个头,小爷今儿个就不揍你,划算吧?”
那男娃子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垂着头默不作声,腰杆却一首硬挺着,不肯跪下去。
“嘿好小子,我看你今儿个就是找打!”
见按不下去他,许多多恼羞成怒,挥拳便要打。
姜尘自然没办法跟这半大小子硬干,眼睛一转,便高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的宝贝!”
“宝贝”二字果然吸引了许多多的注意,他定睛一看,见是二叔家的傻丫头,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他这二叔一家子都是傻子,把一个女娃娃当宝似的供着,指不定又弄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呢!
与其便宜了这个傻子,不如给他,也算物尽其用了!
许多多讪笑着凑了上去:“妹妹啊,你的宝贝怎么了,哥哥帮你看一看啊?”
姜尘不理他,继续抹着眼泪:“宝贝,宝贝掉河里了!”
掉河里了?
许多多趴在河边,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也不知是什么宝贝,这河这么长,哪里找去。
他刚想回头问清楚,就觉得脚下一滑,没能站稳,整个人生生跌入了河中。
刚下过雨的河水正凉,他这么一番折腾,就算不伤风也得躺上一天。
姜尘偏偏继续言道:“傻子,傻子也掉下去了!”
许多多刚想开口骂娘,就呛了口又凉又涩的河水,差点翻了白眼。
姜尘冲在水中挣扎的许多多无辜地眨眨眼,转身牵起还愣在原地的小少年。
“哥哥快跑,坏蛋要上来啦!”
男娃娃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抗,任由她牵着。
他的指尖微凉,连同他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容,就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一样。
还真是好看的男娃娃。
姜尘心中暗想。
许多多像只落汤鸡一样在水里扑腾了半晌,才好不容易爬了上来。
他哆哆嗦嗦地跑回家,道君正在院子里骂那只不下蛋的母鸡。
“吃白饭的畜生!赶明就把你炖了去!”
见到道君,许多多“哇”地又吐出一大口水来,倒在地上。
道君被吓了一跳,连忙搀起浑身发冷的儿子,气得发抖。
“你这小崽子,又去河边游泳了?”
许多多连忙辩驳道:“不是我!是姜尘那个贱丫头!她推我下河的!”
“还有这事?”
道君蹭地就站起了身,丝毫不管姜尘那小身子骨,是不是真的推得动她儿子这么大的块头,拎着儿子便向外走去。
“好啊,前几日害我掉进泥坑里不说,今儿个欺负到我娃子头上了!走!咱们找他们要钱去!”
……
姜尘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也没多少力气,扯着这半大小子跑了半晌就跑不动了,倚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在许多多呛了口水,没有立刻爬上来,这才让两人跑远了。
姜尘望了一眼河边,约么着差不多安全了,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就让他这么打呀!”
小少年微微抬眸,平静地言道:“我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试试啊!你是男孩子,大胆一点哇!”
姜尘挥了挥小拳头:“我是姜尘,住在村南,你叫什么?”
小少年盯了他半晌,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时铄舟。”
“好听的名字!”
姜尘笑嘻嘻地扯着他的手:“那我们就算朋友啦!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罩着你!”
看着比自己还矮上两个头的三岁小娃,时铄舟抿了抿唇,冷淡地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什么嘛!不相信我!”
姜尘嘟了嘟嘴,拍净身上沾染的尘土,也跟着回了家。
刚一进家门,那个妇人尖酸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们娘俩一个说法,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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