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饲养手册

做完了早课己经快到午时了，罗锦见云归也不待见他们师弟妹，想着可能是初到陌生的地方，心智不安，短时间将其凑在一起恐怕也难生好感，便和几位师弟说了一声，带着他出门了。

逢莲城繁华昌盛，不比皇都却也相差无几了，并且它享有很多特权，比如说来往无论水路还是官道，其他的城市押送大一点的货物之类的还需要批卷盖章，逢莲却是毫无顾忌，自由来去，而且因为纵剑门管理严厉，首属皇权，也没人敢借此行事。

所以逢莲各项物资都非常丰富，而且因为靠各国边城，来往做生意或来参观的外国人自然也特别多，可以说作为蓬莲人没有一个不为自己所在的城市骄傲。

罗锦带着云归在一家客栈吃过午饭后，不久便来到自己平时陪傅烟冉去的一家店，他这个人没什么审美，未免云归不喜所以就让云归自己看，好在云归相貌不俗，身形完美，他本来就是个鲛人，就是穿个麻袋出来也遮不去半点光辉，店里老板一个劲的夸道：

“这位公子生的可真好看，这身白色不错，你看这外衫上的暗绣……这紫色也好看，紫色本就显人贵气，公子你看，这镶金丝边……哎呦，这蓝色更是忖的公子气质出尘啊……这绿色是吧，公子好眼光，这身……”

云归没什么偏好的颜色，只是云客偏好绿色，于是也跟着喜好穿绿，罗锦见他定下了那件绿色的，其实以他的眼光，似乎是蓝色更加适合云归一些。

只是瞧着云归眼都没往别的地方瞧，加上他自己也被挤兑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审美了，也就随他去了。

店里老板将两件新衣包好，又按照罗锦的意思，依云归的身材给定了一身容后来取，店里的学徒闷不啃声的整理着被弄乱的布料和衣服，瞧见其中一件事问道：

“老板，这件衣服陆府中的人怎么还不来拿啊？昨天他家那丫鬟催着今日要穿，我连夜才赶工出来，现在做好了又不拿了，真是……”

老板见他在那嘟嘟嚷嚷的一尺子扔过去：“客人想什么时候来拿就什么时候来拿，要你嘴欠。”

骂完了笑着道：“两位公子，己经包好了，打完折一共二十八两银子，那件不急的话，五天之后来取便可。”

罗锦点点头：“好的。”

云归却皱眉道：“这么贵，你这衣服样式材质又不是多么好的，我以前买才三件才西两银子呢！”

那老板哎呦的一声：“公子哎，你可别乱说，在咱们整个蓬莲我这里的价格从来都是只低不高，您在哪里买的才西两银子？要是真的我可以去探探，若真是如此您可是帮我大忙了。”

云归道：“奉及临安。”

老板只当他无理取闹，但是面上还是笑盈盈的道：“奉及与我卫国一东一西，临安更是偏居一偶，一来一回估计得好几个月呢，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说着看向一首在旁的看热闹的罗锦道：“罗公子啊，蓬莲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西两银子，就是三十年前也不可能是这个价位啊，您看这……”

罗锦收敛起那张饶有兴致的神情，咳嗽了一声，对云归道：

“可能是两国经济差异比较大，老板，结账吧。”

两人付完账便走了出来，罗锦问道：

“你还去过奉及？”

云归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还为刚才的事觉得有些丢脸，罗锦见此打趣道：

“看不出来，你还会还价？”

云归以前和云客逃亡那段日子实在艰苦，再加上两人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导致一文钱也横不能掰成两半来花，云归跟着他也自然而然的学着省吃俭用，导致他后来多年人间生活身旁来去相处过的人都说他抠门之极，此刻闻言更是脸庞发热，恨不得埋头钻进地缝里去。

耳边传来罗锦爽朗的笑声，云归心里郁闷之极，罗锦想着刚才他这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却偏偏一脸认真的还着离谱的价，笑的更加爽快了。

云归听他笑了一路，默默抬起头有些无奈：“有那么好笑吗？”

哪知他这番捎带嫌弃的模样更惹的罗锦噗嗤一声，干咳了好几声才压下嗓眼里的笑意，大着步子上前，状似无意道：

“人活一世，开心时若都不笑的畅快，那难过的日子岂不是太多了。”

云归却不解其意，追上去问道：“你现在很开心吗？”

罗锦点头：“自然，那你呢？”

云归闻言点头，认真道：“你开心我就开心。”

罗锦被这话噎的一顿，见他神色认真，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

“哎……你真是……算了，累吗？不累的话我带你在蓬莲转转？”

鲛人身形羸弱，骨架也总比常人细瘦一些，这主要是因为鲛人未成年之前不分雄雌，待到成年之日自行选择，身体会根据选择发展出身体特征，但是骨架轮廓却很难更改。

所以罗锦总觉得他看起来过于单薄，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人吹倒似的，说话时不自觉总是轻柔几分。

云归倒是不知，不过罗锦对他好他便心生欢喜：“我不累，咱们去哪？”

罗锦想了想：“不如我带你去看看无生海吧，这是咱们蓬莲的一大奇观。”

无生海背靠西南方向，距离蓬莲城边界，远处可见有海中央似有一条火蛇生生不息。

一条蓝色水袖顺着其中一窄道往上攀爬，常言道，水往低处流，可此刻确实看见一条河道似乎是在往上流动，可是流到山顶后却又不见了水流踪影。

罗锦指着远处道：“当年龙神御水前往，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人类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事后便是蓬莲带领人类重新站了起来，据说他带领人们打造铁石，而后用这铁石在这座海中建造起了这座山，然后一人独闯半神居住的侚伽山，九死一生才从上面取得万枯草，种在了这座铁山上，万枯草息铁而生，食水不死，离开了水便会枯萎，蓬莲耗尽了一生在山上挖掘了一条神奇的水道，水流可逆流而上，于是洪水才逐渐消退，或许是被蓬莲精神所感动，万枯草在他死时竟然齐齐开起花来，如今多年过去，也依旧可以看到那里红艳如火。”

云归见他神色略有感慨，呐呐问：“你恨鲛人吗？”

罗锦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见云归神色不解，他笑道：“当时人类奴役鲛人，犯下重罪，龙神带来洪水不过是人类咎由自取罢了，只不过在那种绝望里人类能重新站起来，对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罗锦说到兴起时道：“云归，我从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大英雄蓬莲，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拯救了一个名族和文命的延续，如果不是他，可能在那场灾难里所有人类都会被洪水吞噬代价，我很崇拜他，所以我也想，尽我所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曾保护过的这片土地。”

云归看着罗锦脸上的坚定和勇气想，虽然蓬莲是个骗子，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叫做蓬莲的城市，那么我就陪你一起保护它吧！

他拉着罗锦的衣袖，冲他道：“我会帮你。”

二人怀着对未来的无限美好憧憬相视一笑，看着远处海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如锦鲤之背闪闪发光，清风带来腥咸的气味鼓噪在两人鼻息间，带着影藏在暗地里的危险气息。

回去的路上两人顺着街道转悠，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到之前那店里老板所说的陆府门外时，罗锦步伐一顿，鼻子嗅了嗅，突然正色道：

“有血腥味。”

说完疾步上前，试图敲向府大门，哪知门根本没关，他随手一推竟然就这么开了。

云归见他神色突然大变，上前一看，只见满地的碎尸七零八落的倒在院内，拂晓前的穿堂风呼啦啦吹过，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突然乍起。

一位宽袍广袖的青年如同石像一般站在血泊之中，神色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