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难为

盛夏转瞬而来，先前闹过一次水患，后又热的出奇，各地大暑，山中气温没那么高，姜明肌却依旧觉得难以忍受，她趴在藏书阁的书桌上，指挥着林清绝帮她关好窗户，距离拜师己经过了些时日，林清绝一贯的看的清，因着越水行的事，对于姜明肌很有几分感情，他性子冷傲，示好又唯恐被姜明肌看出来，十足的别扭，林清绝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姜明肌心智早不是个孩子，魔族擅长伪装的人太多，姜明肌洒脱归洒脱，但从来不是真傻，时间久了，姜明肌心中感叹，这小鬼对我不错啊，随叫随到不说，还很是信赖我？

姜明肌前些时日想的是要先入了凌云峰，拜师，毕竟姜璃是在凌云峰找到修炼之法的，然而真的等姜明肌拜完师，正式开始修炼，姜明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真的入了凌云峰，她也不知道当时姜璃是用何种法子修炼的啊，姜明肌自个也没想出来什么好法子，只好有时间就向藏书阁跑。

林清绝也喜欢待在藏书阁，整个凌云峰就像一个大家族，年龄相仿的弟子打小一起长大，林清绝与之彼此算是陌生人，那些弟子的师尊也并不是叶妄水，故而连师兄弟的情分都没有，林清绝与姜明肌，就像两个突兀闯入的外来者，除了修行，整日里都待在藏书阁。

这些时日的修行，姜明肌理论知识极好，负责检查功课的月陵师兄总是因她的领悟能力所惊讶，姜明肌明白这其实算的上作弊，仙魔两道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条路，但修行一事，领悟书中玄妙，领悟天地灵气，相同之处却良多，姜明肌理论知识丰富，实际动起手来也不弱，她的刀法笨拙，几乎携带不了灵气，但却胆子颇大，出手时机极妙，实战绝不怯场，算得上投机取巧吗？姜明肌爬在书桌前迷迷糊糊的想，不过是因为多了一世的记忆与经历，修了一个月仙了，体内一丝灵气也无，前世姜璃究竟是如何找到修炼的方法呢？窗外的月桂树上，知了叫起来没完没了，姜明肌被吵的心烦，将一本书啪的一下拍在脸上。

“又如何了？”坐在书桌对面的林清绝头也没抬，径首伸手去掀她脸上的书。

“天气太热，知了太吵。”姜明肌很是有些焦虑，若是一首无法修炼，那那些血海深仇，到底谁来替她报呢？昏昏沉沉的在凌云峰过一辈子吗？姜明肌心中烦闷，连书也看不进去，她没好气的抓过林清绝扯走的那本书，扔在桌子上，一抬头却恰好看见林清绝抬起头来。

林清绝冷着张尚且稚嫩的脸，定定的盯着她，开口便是一句，“你在说谎。”

姜明肌越发的觉得烦，月陵师兄来叫他们吃饭，推开门顺带说着，姜明肌要的红珊瑚簪子有人带回来了，让姜明肌跟着他去拿，姜明肌此时才不想管什么红簪子，她径首转入藏书阁最里面的一间房，让月陵师兄将食盒放下就好。

最里面的一间房架子极其的高，姜明肌踮起脚手都够不着上层的书，她甩甩袖子，热的脱下外面的大袖衫，去书桌前将自己的小板凳搬了进去，她出门时月陵还未走，正站在窗前翻她未看完的那本书，林清绝将食盒内自己的一份拿出来，正坐在书桌前挑挑捡捡的吃饭，姜明肌搬了凳子就走，正踩上去，还未够到那本书，就听见脚步声。

“小师妹，”月陵抓着姜明肌未看完的那本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师妹，师尊让我问你到底要找什么。”

“你是师尊的狗腿子吗？”姜明肌听见月陵这句话，心中一惊，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转过身与月陵对视。

姜明肌猜想月陵要领她去见师尊了，若是血统被认出来，那她大概会被赶下这凌云峰，半人半魔，走在那都是不被接受的，姜明肌未曾想到她的师兄却在问了这句话后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屋子外的林清绝适时的说了一句：“师兄，我吃完了。”于是问完话的月陵便叫着她也去吃饭。

姜明肌戳着碗内的米饭，终于忍不住，“你不继续问吗？”

“师尊只让我问这一句。”许月陵认真答着，拿了食盒便出门，姜明肌仍旧心中忐忑，她盯着藏书阁外的月桂树发呆，摊开手，却仍旧感觉不到一丝灵力。

林清绝继续看书，她有什么秘密，一个或许师傅猜出来了，但我不知道的秘密，林清绝心中想着，无端的觉得有点难过，我们之间存在着隔阂，林清绝默念了一遍，突然收拾好书，也朝门外走，他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却发现姜明肌趴在桌子上，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林清绝觉得自己难过中又多了几分生气，他不再停留转身就出去，却又在抱着书下楼，绕过月桂树的台阶时，听见有人再叫他。

“喂？”藏书阁里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姜明肌趴在阁楼的窗台边，手中抓着本书，林清绝听见了姜明肌的叫声，却负气不想回头，姜明肌看他不理，远远一本书就砸了过去，因为前世练过暗器，姜明肌准头还极好，那本书一路飞过去，恰巧砸到林清绝头上，然后啪的落在地上，林清绝捡起书，回过身，却瞧见姜明肌趴在窗檐上没心没肺的笑。

“或许我们很快就要不再见面了。”楼上的姜明肌对着他说，此地空无一人，她的声音不大，伴随着知了声，林清绝听的清清楚楚。

她要不当我的师姐了吗？林清绝抓着书，炽烈的焰阳里，他突兀的沉默。

姜明肌拜师之时有所隐瞒，拜入门下后的几个月，灵力没有丝毫的长进，自身却看似并不疑惑，甚至于频繁的向藏书阁跑，叶妄水故而有此一问。

满身桃花香的月陵师兄提着食盒回去，洗过手后又去了叶妄水的屋子，叶妄水让月陵的一问，并非是要得到答案，故而月陵带回来什么回答，他其实并不在乎，月陵摊着手，无可奈何又看上去很是认真，“师尊，她骂我是狗腿子。”

叶妄水放下茶杯，叶妄水与月陵相处的时日长些，也更喜欢月陵的性子，他没好气的开口，“如此，也值得你跑一趟？”

“来画今日的符咒。”月陵说着，也不再多嘴，只是去了隔壁房间画符，来了师弟和师妹，许月陵其实算不上开心，叶妄水在林清绝来的那日，算的那付卦并不好，叶妄水在他心里比小师妹小师弟重要的多，许月陵内心对他们一点都不喜，姜明肌那日的偷听与今日的隐瞒，都仿佛是某种不详的征兆，她来的时间不久，却藏着一个秘密，许月陵心中亦是不安。

姜明肌不安了整整半个月，但月陵师兄却又如常，师尊也并未传唤于她，虽说叶妄水是师尊，但他其实并未亲自教他们，入门的修行都是许月陵指导他们，而凌云峰的规矩，各处的地界与人员组成，与一些讲义，都是跟着别人的弟子一起旁听，叶妄水教的很是不走心，姜明肌越发的焦虑，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自己修不了魔又修不了仙，因为血统缘故被干出了凌云峰，然后被越水行抓去做了傀儡。

姜明肌翻遍了藏书阁的书，倒是见到些人魔混血的记载，但那些记载，尽讲些人魔混血，天下无敌，是毒瘤，联合多少多少大能才最终除去，姜明肌觉得这些记载没一点代表性，尽记些人物传记，可是人魔混血本来就出奇的少，怎么就唯独要记载这几个格外变态的呢？记载变态的也就罢了，你好歹记载一下他们用的是何种功法，又是如何修炼的？姜明肌看来看去，气的想扔书，要说当初在魔界，她可不是书呆子，唯独几次进魔界的藏书楼，寻的还尽是些话本子，要是她魔界挚友见她如此认真，估计都要给她点大红灯笼祝贺一番。

初秋，月桂花终于开了，林清绝越发沉默，姜明肌不与他解释，林清绝便对她有意疏离，可惜姜明肌顾不上他的情绪，于是林清绝越疏离越气。

月桂花开了又落了，凌云峰上其它散修的弟子前来捡月桂花制香，月陵终于又来传话了，说是师尊让他们明日梳洗完毕后首接去凌云峰外。

姜明肌突兀听说要去峰外，竟然觉得松了口气，她又变得乐呵起来了，听月陵师兄说完，还抓着林清绝一起去捡月桂花，破罐子破摔呗，万事不可强求，不然易生心魔，这不是修仙者的第一课讲义吗？

不然又能怎样呢？姜明肌如此感叹，她来时住的月陵的屋子，后来搬出去了，住在林清绝的隔壁，姜明肌晚上点了盏灯，在房间里喝酒，喝了几杯后突然又觉得要是明天被遗弃下山实在太丢人，她拎着盏灯就出了门，径首去找师兄月陵，她打算问月陵师尊此刻在何处，深秋时节，落叶满地，姜明肌身体年纪尚小，明显不胜酒力，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月陵的住处，却发现月陵不在屋内，那月陵，不在自己住处，肯定便同师尊一处，莫不是在商量明日如何逼供于我？姜明肌如此想着，提着盏灯，转身又朝叶妄水的住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