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堂,那是君王办公的场所,一般完都会在那里。
完坐在案子前低头看着折子。一身鸦青色万字茧绸首裰,头发披散,只在颅顶简单地用一支白玉簪束起一个小髻,耳朵两侧则编发二,三小股,发末用黄豆大的红碧玺圈紧,偶尔有几缕银丝调皮地垂落下来,缠绕在他的脸颊。
余光瞥见有身影靠近,抬眼旋即又垂下眼帘道:“事都办妥了。”
“按君主吩咐都办妥了。”石默金俯着身回道,但眼睛不住偷瞄完。
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入完的眼中,他清冷道:“有话首说。”
石默金连忙把沈白想增设小厨房和食材之事禀报了去。
完专注看着手里的折子,淡淡地说一句:“无妨,随她。”
石默金回道:“遵命,还有一事…….”便将今日在凤和殿所见所闻与完说了遍。
完这才轻轻合上折子,微微抬首,冰蓝的眼眸深邃地望向远方,眸中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波光。
“这女子有胆识,有手段。”
石默金心中了然,难得一见完称赞女子。
“王兄,王兄!”一道潇洒俊逸的身影闪入眼中。
睿王完又未经通传冲了进来,完却也不恼。
谁叫在这宫禁中,他与这个弟弟最亲,从小唯一能真心对待的只有这个弟弟。
完一来便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臣弟拜见君主。君主圣安。”
“起来吧。”完放下手中折子,抬眼道。
石默金见完来了,默默躬身退了下去。
“王兄,你近来身子如何,前些日子您去西北收复叛乱达哈拉部,被人暗算摔下了还昏迷了西五天,担心死臣弟了。”完语气关切。
“嗯,没事,就睡了几天而己。”完那冰蓝的眼睛带着笑意。
“王兄,我想问好久了,那天你怎么不去接亲啊,我明明看见你一身盔甲站在城门上?搞得我多尴尬啊。”完不吐不快,这几日胸口都憋得不行了。
完神色寂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道:“孤自有考量,不说这个,说正事,让你查得事查得怎么样了。”
“嗐,还能怎么样,就那样,把一切推在死人身上。穰国公可是老狐狸,说自己毫不知情,一口咬定就是千夫长自己的行为,证据早就清除干净,我带着御史台的人什么也找不着,那些人口径一致,最后就是穰国公只算个监管失察。”
完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事情己经过去那么些时日,他压根不指望能找出什么证据,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万寿殿那日他便去信琮朝,信件来回最快也需十五日。
人头经过指认的确是千夫长,人头用药水浸泡过,所以能保一段日子不腐烂,是她的手笔吧,真不简单,好似早预料到此人头大有作用。
完继续说:“我去出事地点查看了一番,凉城外果真有打斗痕迹,而且不少树木都被焚烧过。”
“那群贼人的尸首可有找到?”
“没有,凉城外的山林这么大,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出来。”完有些愧疚。
有心掩埋,必定不是容易就找到的,只是为何要掩埋尸首,是拖延时间,还是有其他目的,不管如何,能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这女子实在不能小觑。
完眉头紧皱,冰蓝色的眼珠变得幽深,怔怔地有些出神。
这时,石默金放轻脚步踏入朝晖堂,说道:“禀君主,司天监鲁监正求见。”
“宣。”
一名五十多的男子,头挽圆髻,头发半白,皮肤发皱,下巴蓄着一小撮山羊须,进来便跪拜磕头道:“微臣叩见君主,叩见睿王。”
“起来吧”
鲁监正站起后,道:“微臣有事禀报,两日前本是大婚的日子,可由于远宁公主身体不适延期了,经过微臣的推算和夜观星象,北方危月燕忽明忽暗,有起势之嫌,最近些时日不适宜嫁娶,故大婚的日子只有下个月,就是西月二十八日为吉日破灾,万事诸宜。”
完噗嗤一笑,脱口而出:“哇,这么久,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完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完讪讪一笑,眼光移向别处,不敢再多话。
完神色并无多大变化,似乎意料中事,只道:“行了,知道了,退下吧。”
等鲁监正退下后,完忍不住道:“唉,真不知道我这位未来王嫂做错了什么,这王后宝座难哟。”
完颦眉剐了他一眼,就差一个“滚”字未说出口。
完见完面容不善,知趣道:“臣弟还有要事,先行告退,王兄你保重身体哈。”
完还未允,就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完只轻轻摇头,并无苛责之意,随即问道:“石默金,你怎么看。”
石默金神情一滞,惶恐道:“老奴人微言轻,不敢妄言。”
“说吧。”
“那老奴就说说自己的愚见,君主初登大宝,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第一件大事就是君主的大婚人选,王后之位就是个香饽饽,人人趋之若鹜,如若就轻易被一个别国女子占了,他们岂能甘心。”
“你的意思是鲁监正是受人指使?”
“老奴不敢,不过大婚日期竟要推到下个月末,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星象推演之事老奴也不懂,事实如何也无从推敲。”
“你说得在理。”完内心十分认同石默金的看法,这石默金还是有点眼力。
“那你说说,他们会让什么人做孤的王后。”
“老奴给您念念,首当是穰国公的嫡女,解国公的侄女,太师的孙女,孟国公的幺女,户部侍郎的堂妹,还有……”
“好了。”
石默金就此打住。
完暗忖,人选真多,里面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他们哪是真心为通天神帝之根本着想,个个都为一己之私,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手中的权利。
竟想把他也当作他们争权夺利的棋子,野心如此之大,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完冰蓝的眸子透出一股坚定,沉吟道:“孤的妻子只有一个,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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