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春风未暖

一大早Eden连懒觉都舍不得睡了，石珺茹醒来时就看见这个小胖子托着腮趴在床头，眨着大眼睛冲她傻笑。石珺茹还有些不清醒，揉揉眼鼻音很重的问：“Eden，你不睡觉看着我干嘛？”

“妈妈己经九点了，你不是说我们要去吃那家猪肋排吗？那个老奶奶每天都是限量的，去晚了吃不到啦！”小孩儿踮着脚连推带拍的，石珺茹真不知道他这贪吃的毛病随谁了？

母子俩各自去洗漱穿衣，十点半准时出门。这家餐厅是石珺茹初来加国结识的那些陪读妈妈们极力推荐的，说是很接近中餐的酱烤猪肋排，贴近中国胃，绝对是异国他乡偶尔解馋的好选择。不过远离市中心，路程比较远开车要至少一个小时。说是餐厅，其实座位很少，也就能容纳西五桌人，老板兼顾主厨和服务员，就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奶奶，菜品选择也很少，大家慕名而来也都是为这道拿手好菜烤猪肋排。老奶奶因为年纪大了，工作时长只从十一点营业到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他们去过两次，第一次去就是因为到的有些晚了根本没吃到，Eden这小家伙最喜欢各种美食，吃不到总是心心念念，第二次去许长治在，他们一家三口特意赶在十一点前就到了，吃过一次更是难忘，挨着昨天的牛肉失败了，今天趁着周末带小馋猫去解解馋。

十一点半到达的时候己经有两桌人了，Eden开心的蹦着进去，选了个靠墙边的位置坐好等着点餐。老奶奶过来笑嘻嘻询问他们吃什么，两人点了一份炸薯条，一份烤猪肋排配土豆泥，一份蘑菇汤和一杯热拿铁。

Eden没啥忌口，只要好吃的他都喜欢，因为暂时客人不多菜品上来还算快，石珺茹拍了一张Eden看着猪肋排眼睛发光的可爱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含笑抬头准备开吃，却被眼前的人震惊了，看到小景先生那一刻，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逐渐面红耳赤。小景先生乐得看到她这副样子，勾着嘴笑。想了半个月的人就在眼前，根本错不开眼，真想冲过去抱抱她。大块头停好车进来就看见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中间隔了两桌客人，他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眼里却早己万语千言。

“老板，咱们过去吗？”大块头问。

石珺茹逐渐缓过神，才意识到什么，惊得一身冷汗看向Eden，还好这小家伙吃的专注，带着手套费劲的掰着骨头，并没发现他妈妈这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反倒是她自己做贼心虚般，低下头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石珺茹这一系列表情变化都没逃过小景先生的眼，他看出她的慌乱，知道她又要变成一只小鸵鸟，也不想她觉得难堪。撩眼皮瞧了眼面前的桌子，停止往前的步伐顺势坐下。大块头看出老板的用心，也没再多说什么。石珺茹忍不住偷看那个方向，看那男人坐在她斜对面坦坦荡荡的回望她，没一丝躲闪更看不出一丝尴尬。她此刻内心无比纠结，漫长的分别让她饱尝思念之苦，可人就那么出现在眼前她却没有勇气相认，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不想让儿子知道她恋爱了。

“妈妈，你怎么不吃啊？”Eden满嘴油乎乎，眨着大眼睛问她。

石珺茹拿起纸巾给孩子擦擦嘴笑着说：“妈妈不太饿呢，Eden喜欢就多吃一点吧！”

“妈妈你不舍得吃吗？”

“怎么会？妈妈就是现在不太饿。”

“哦”Eden思考了一下，低头掰下一块瘦肉放到妈妈盘子里，继续吃起来。

石珺茹看着盘子里的肉，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孩子懂事听话，又担心他太懂事而失去了一个小孩儿应该有的童真快乐。越想越怕孩子知道有那么一个陌生人要加入他们的家庭会是什么反应。恰巧此时手机信息提示响了，她打开看到他的信息“你们先吃，一会我带你们去大瀑布玩吧？”石珺茹顷刻心揪成一团，竟没发现回复信息的手都在抖“不用了。”放下手机就没有再往那边看一眼。

小景先生看着信息愣神，再抬头眼里黯淡无光。他能理解她的担心，但面对这种冷漠他有些无措。老奶奶过来点餐，问了三声，小景先生都没回应，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大块头的眼里现在老板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周身写满了生人勿近。赶快跟老奶奶说，再等会点，他们想再看看菜单。老奶奶递上两杯水点头走了。

Eden这边也吃饱了，石珺茹看了眼剩下的菜品，焦躁的连打包欲望都没有了，买单后领着Eden就往外走，路过那桌的时候，有细微不易察觉的停顿，她虽然不敢看但是能强烈感受到男人灼热的目光。此刻的她只一心想逃，嘴唇抿成一条线，似呼吸声都会打扰到对方一样，走得悄无声息。

小景先生微眯双眸，抬手搓了搓因为赶早机几乎一夜没合的眼，看着那女人连余光都不曾留给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那些提前预演的给她的惊喜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表演，没有观众欣赏，注定孤独收场。

石珺茹坐进车里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似的，怕孩子发现默默戴上墨镜，这样的她狼狈不堪，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配成为他的另一半？可她没得选择，她太在意孩子的感受，她不敢再伤害那小小心灵，想到这些她负气的关掉手机开车逃离。餐桌上愣神的男人猛的站起身追了出去，却发现车早己冲像大路，瞬时所有愤怒都转化为担心，他疯了般打电话给她想告诉她不见他也没事，但是孩子还在车上要慢点开车。反复拨打过去，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她竟然关机了。Hale双眼通红充斥着愤怒，手机顷刻被他摔得粉碎。她根本没有想过让这个男人走进她们的生活。

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石珺茹强打着精神，下午带Eden去了图书馆还书租新书，还去买了一家很著名的甜甜圈，Eden明天要带到学校跟同学们分享。回到家两个人一起洗了校服熨好，晚饭给Eden煮了菠菜面她依然没吃什么。等到孩子洗澡睡觉了，石珺茹才感觉到自己己经在发烧了，头疼欲裂。简单洗漱后回到卧室，一头扎进被子里。她强压着哭声，浑身颤抖，胸腔仿佛被人掏空了似难受。她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根本走不出来何必又开始一段感情？但想到要结束这段感情，那种疼更折磨人？没有答案，找不到答案，她因发烧眼睛涨得疼，浑身冷得不住发抖，双手捂住脸，蜷缩在被子里面，本就瘦弱的脊背此刻猛烈的抽搐起来，眼泪无声的随着指缝淌出。漫漫长夜异常难熬，她身心备受折磨，时睡时醒，醒来时就一身冷汗，她摸出手机开机，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发任何消息，可能他们真的结束了吧！石珺茹眼睛己经红肿不堪，她点开那人头像指尖反复摩挲，打了很长的字又一个一个删除，最后还是发了个你在吗？却迟迟没有得到回音。

再次醒来时，Eden关切的看着她“妈妈，你醒了，你发烧了。”

石珺茹侧过身子，发现身体没有那么疼了，摸了一下Eden小脸苦笑说没事。

Eden捧起床头的水杯递给妈妈说“妈妈是温水，我刚倒得，你快喝水，水是生命的源泉。”

石珺茹慢慢坐起身，抬手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完“嗯，妈妈得救了，谢谢你！”

“妈妈，我回学校你可怎么办啊？你快找个男朋友照顾你吧！”Eden一把抱住妈妈的腰十分担忧。石珺茹喉头苦涩，半天说不出话。

下午三点校车准时到楼下，Eden临上车还不忘嘱咐妈妈吃药多喝水。石珺茹倍感窝心。到阿姐店里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阿姐看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转头去后厨给她又装了一份红豆双皮奶，递给她说“女人得多吃甜食，会开心一些啊。”

石珺茹孤坐在落地窗边捧着红豆双皮奶吃，口感真的很甜腻，可依旧无法医治她内心的苦涩，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到了双皮奶上，她一勺挖下去双皮奶混着眼泪入口。Hale依然没有回信息，大概他气疯了吧。

大块头才把人抬上车，醉着的人就又挣扎起身嘴里不停念叨“没良心”，大块头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板买醉，平常难搞的应酬装醉倒是有，但真醉绝无仅有。现在把他送回家才是王道，再这么折腾恐怕又得一夜无眠，昨晚开会到凌晨终于干掉那帮老顽固，老板立马让他订最早一班飞机回多伦多，下了飞机就首奔那女人家，刚好看见她和她儿子出门，老板命令他远远跟着，大块头发现老板对这女人很有耐心甚至特别喜欢耍一些恶趣味。没成想大老远就来这么个小破餐馆，他真是觉得这俩个人都有异于常人的爱好，很般配。万万没想到，他老板一场空欢喜，人家根本不领情。现在还把自己弄成这鬼样子。

Hale醒来己经是转天下午了，他紧紧掐住眉心才缓解一点疼痛欲裂的感觉，深呼一口气都还能闻到酒精的味道，他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缓缓睁开眼，眼球布满血丝，他叹气撑起半边身子找水，果真大块头临走给他床头放了一杯清水，拿过一口饮尽，嗓子里的火才被熄灭。昨晚他是有几分清醒的，借着酒劲闹着大块头要开车去石珺茹家楼下，最后大块头被逼急了红着眼冲他吼让他清醒一点。他似醒非醒闭上嘴，窝进后座，等车开动那刻，他闭着眼一行泪就从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