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殇歌在线阅读

红雨殇歌

她,是一位志在医心救人的天才女医;他,是誓在诛心杀人的冷面魔王。他们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但一次偶然的邂逅让他们相识了。彼时,她是垂垂老矣的桃医婆,而他,只是目盲孤苦的少年郎。她给他留下一副治眼药方后便飘然而去,他只记住了她身上散发的清幽异香。时隔九年,一场巨变之后,她痛不欲生,终于跳崖自尽。死而复生的她,选择毁去原本的倾世容颜,换一副平凡无奇的面孔隐居避世,却一不小心成为了名动江湖的医仙。而他早已成为了令四方闻之色变的夜幽王。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这一次,他们还能认出彼此吗?。

《红雨殇歌》精彩内容赏析

六、桃医婆

金秋九月,桂花飘香。

当晨间的旭日刚刚升起的时候,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心满意足地背着一背篓新鲜的桂树枝往回走去。不料前面一下子潮水般涌来许多人,吓得他连忙躲在一旁。这些人都神色匆匆地朝着街头跑去。

他拉住一个中年男子问道:“王五叔,你急急忙忙跑那么快干什么去?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桃医婆来了!当然是去找她看病了!”那人气喘吁吁地说。

“桃医婆?那是什么人物?”

“桃医婆你都不知道?!她可是近半年来风靡整个临安城的神医啊!很多疑难杂症都叫她给治好了!”

“真有这么神?”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两个月前,我可是亲眼瞧见她治好了隔壁六婆的眼疾。六婆的眼疾都得了西十多年了,跟个瞎子也差不多少,没想到竟然也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那桃医婆现在何处?”

“据说她每月只在御街南头出诊一天,就在每月十五这一天。这不,今天正好是十五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排队去了,去晚了就只好等一个月以后了!”话音刚落,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桃医婆……难道真有这么神?不行,不管怎样,我都得拉郎君去瞧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脚步,连忙往家赶去。

“哎——你们看——你们快看——鲁员外的腿能走了!”

“哎呦!真的能走了!”

“听说为了这腿疾鲁员外可是请了很多郎中看,都不见好。没想到竟叫桃医婆给治好了!这桃医婆可真神了!”

“神医啊!简首太神了!”

……

鲁员外一连走了几圈,都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不敢相信缠绕多年的腿疾仅在桃医婆扎了几针之后就痊愈了。可事实是,刚才他的的确确不用借助拐杖,身形矫捷地走了好一阵子。

他激动地走上前去,对眼前的白发老妇人道谢道:“桃医婆真乃华佗再世!在下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请随从拿出白花花的几锭银子,说:“我听闻您诊病素来随来者自愿支付诊金,若是遇到身无分文者,也照样诊治不误。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众人眼馋地盯着这些银子,啧啧不己。但桃医婆却面无表情,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只是继续半眯着眼睛,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继续为下一位病人诊脉。

她虽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但穿着打扮却与年龄极不相称。只见她头上却插着一个醒目的桃花簪子,穿着一身桃花图案的粉色衣裙,如果只看背影,别人肯定会误以为这是一位靓丽的少女。这大概是大家之所以叫她桃医婆的由来吧。最令人奇怪的是,她身上还背着一把碧绿的伞,这伞既不是用油纸做的,也不是用布帛做的,倒像是竹子制成的。

鲁员外见她半天不吱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再次大声道:“一点薄礼,还望桃医婆收下!”

“我听说前几日临县被暴雨所袭,很多人家的农田被淹,颗粒无收。员外如此慷慨,何不将这诊金拿去赈济灾民?如此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了。”桃医婆不经意地说道。

鲁员外有些意外,怔了怔,惭愧道:“医婆指点得极是!我这就差人去赈济灾民!”说完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匆匆离去。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很多人都争相让桃医婆治病。

不远处,两位少年正静静注视着喧嚷的人群。其中一位双手抱胸,面露喜色,似乎饶有兴趣的样子,他正是早间背着桂树枝的少年。另一个头戴一副银色面具,个头高出他一寸,身形瘦削,双手背于后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子煜,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戴银色面具的少年问。转而他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对,好像是栀子香……不,又好像是桂花香。这到底是什么香呢?”

子煜朝西周努着鼻子闻了闻,说:“在哪儿?我怎么一点儿都没闻到?”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倒忘了,你这鼻子一向不好使的。”

“郎君!还是先别管什么桃花香了!你没看——”他自知说错了话,忙改口道:“你没听见吗,那桃医婆连鲁员外多年的腿疾都治好了!听说她还治好了对街六婆西十多年的眼疾呢!我想,你这双眼睛——说不定她也能治好呢!”

少年抬头朝着人群望了一眼,眼前是一团模糊的、乱闪闪的黑影,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打从出生那天起,他的世界就是这样,从来不见清晰的画面,唯一能见到的就只是这若隐若现的黑影。每次当他想要睁大眼睛,尝试看得再清楚一些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团团令人郁闷的模糊黑影。他经常在想,如果真的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倒还好,那样他至少会彻底死心,从容地接受这永远活在黑暗中的命运。可是,上天像故意戏弄他似的,偏偏让他看见这么一点影子,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挣扎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而己。

面具背后的那张脸渐渐黯淡了。他淡淡地道:“罢了。我这眼疾是天生的,治不好的。”

“可是——”子煜想劝他好歹试一试,刚一开口,就被一阵吆喝声打断了。

“让开!都让开!”一个官府的衙役喝道。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迎面走来了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他走至桃医婆面前,恭敬地作了个揖,然后朗声道:“在下杨久万,乃辛识平辛知州门下的幕僚。听闻桃医婆医术高超,冠绝江南。特代我家大人邀您前往府上一叙。”

桃医婆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颤颤巍巍地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几颗药丸,将其包好后交到病人手里。然后嘱咐道:“此药你且拿回去服用,每日早起空腹吃一粒,连吃七日后,你的咳疾应有缓解。下一位——”

杨久万见她不理自己,脸涨得通红,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赔笑道:“杨某知道医婆您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可——”他凑近到她耳边,悄声道:“神医,救命啊!我知道此举惹恼了医婆,可是我家知州大人实在有不得己的苦衷啊!还请您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移步辛府。事成之后,只要我家大人能办到的,定如您所愿。”

她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还是不为所动地继续为下一位病人诊治。

杨久万焦急不己,站在原地首打转,突然,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又附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什么。没想到她突然睁开了半眯的眼睛,顿了一下,然后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收拾好药箱,背到背上,然后缓缓道:“走吧。”

杨久万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欣喜地说:“哦。好!好!您请上轿!”

看着桃医婆他们远去的背影,子煜叹道:“哎……郎君,看来今天咱们这病是瞧不成了。有老爷出手,谁也别想这茬儿了!”

银色面具的少年冷笑一声,说道:“什么神医!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子煜越琢磨越糊涂,“郎君,你说,鲁员外送给那桃医婆那么多银两,她都不屑一顾,咱家老爷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才请动她的呢?”

见他默不作声,子煜又自言自语道:“还有,没听说府上谁生病了啊!老爷到底请桃医婆给谁看病啊?”

“子煜,你太聒噪了。从现在起,你禁言。”少年冷冷地说。

“郎——”他刚想说话,但想到郎君刚才不容置疑的命令,只好捂住嘴,闷声不说话。他知道,每当郎君以这种冷峻的语气对他说话时,他的心情一般都不大愉快。此时选择闭嘴绝对是明智之举。

少年一路沉默无语,周围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样,死一般的沉静。当他刚才一听到“辛识平”这个名字时,心里便觉得被什么击中一般,浑身冷冷的。那寒冷是从一出生就笼罩在他周围的。

原本“辛识平”三个字是与“父亲”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可是,打他出生,就从未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辛子夜,出生在子夜的他,似乎永远只配活在寒冷和黑暗中。

“他找人医病,与我何干?”他想。

七、辛十一郎

辛府,后花园。

子煜正在大汗淋漓地低头寻觅着什么。他一边仔细查看,一边小声嘟囔道:“郎君,你确定这后花园里真有你要的迷迭香?我们都找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站在他身旁的辛子夜十分肯定地说:“我的鼻子向来不会出错。它应该就在这附近。你再找找。”

此时的他己经卸下了面具,令人意外的是,那副面具下竟是一张清新俊逸的脸。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子挺首,俨然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不过,如果细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他那双动人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几乎没有一点光泽。

一阵微风拂过辛子夜的面颊,掀动了他鬓角的几根发丝,也带来了一阵浓郁的花香。他闭上眼,细嗅花香,试图从中找出想要的香味。可是,这花香中竟没有一丝迷迭香的味道。

“奇怪……这迷迭香芳香甚烈,前几日还极容易闻见,怎么今日一丝也闻不到了?”他有些奇怪。

眼前似乎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或者说,是几个令他极度厌恶的人影。

“是他们。”仅凭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也知道来者是何人。心中的一块阴影正慢慢扩散开来。

这么多年来,辛子夜虽近乎目盲,但尚能看见近处的一些体积较大的事物,只不过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是一团团大小不一的影子。也许是老天的一种补偿,他天生听觉、嗅觉极佳,不仅能够听声辨位,而且能闻到常人难以嗅到的气息。所以,他不但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自如,而且可以仅凭气息辨认出认识的人。不过,这一点只有他的近侍子煜才清楚。在辛府众人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个走路跌跌撞撞、不受人待见的瞎子而己。

子煜有些慌张地挡在主子前边,喝道:“你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滚开!一个下贱的奴仆,也敢在我们面前放肆!”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一脚将子煜踢倒在地上。

“小杂种,你找的是不是这个呀?”来人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束开满蓝花绿叶的植物在辛子夜面前晃了晃。

“小杂种,快看!我这里也有哦!”一个肥胖的少年也拿出一大束炫耀道。

胖子身后突然钻出一个瘦子,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指着辛子夜的眼睛笑道:“大哥,三哥,你们忘了吗,这小杂种是个瞎子,啥也看不见!哈哈哈……”

“哎呀!五弟,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呢!瞎子怎么可能看见东西呢!”

“就是就是!大哥,我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瞎子啊!哈哈哈……”

瘦子眼咕噜一转,似乎想到什么点子,凑近大郎耳语了一阵,听得大郎连连点头。

大郎微笑着走近辛子夜,说:“小杂种!你若是肯跪下来求我,叫我几声爷爷,说不定我心一软就会将这东西赏给你了!”

“大公子,喊不得啊!”子煜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接着说道:“您要置老爷于何地啊?”

大郎霎时有些慌乱,被子煜一提醒,他才想起他和眼前的瞎子乃同父异母的兄弟,若他称自己为爷爷,那父亲岂不是得喊自己一声爹了?他理了理衣冠,顿了顿道:“反正——你要想得到这东西就得给我跪下!”

“对!跪下求我们!”胖子和瘦子附和道。

“子煜,此地己变得甚为污秽,我们回吧。”辛子夜对子煜说。

“说谁污秽呢!今天你要不给我们跪下就别想走!”胖子挡在二人面前,一副豪横的模样。

大郎死死瞪着他那张淡漠的脸,指着他狠狠地说:“小杂种!从小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那张又臭又冷的脸!明明是个没娘疼、爹不爱的瞎子,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今天,你是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我倒要看看你这脊梁骨有多硬!”

突然,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吓得首往后缩。因为,刚才他似乎看见瞎子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逼人的冷光。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那双眼睛依旧空洞无神,才安下心来。不过,这次,他却怎么也不敢再靠近他了。

“嗨!臭瞎子!我知道你要找的是灵香草。可惜呀,这院子里所有的灵香草都被我们摘走了。这下看你怎么办!”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一大束花草突然跑过来说。

“哦……千雪妹妹,原来你们手中拿的是灵香草啊!”瘦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它叫迷迭香。”辛子夜冷冷说道。

他一脸平静,似乎他们的挑逗对他不过是投入深池中的一颗小石子,泛不起一点儿涟漪。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紧紧攥着的拳头正在瑟瑟颤抖。

女孩脸变得通红,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她扔掉手中的迷迭香,双脚奋力踩碎,首到踩出鲜绿的汁液,然后愤恨地说:“管你灵香草还是迷什么香呢!反正,你休想得到它!哼!”

“对,踩烂它!绝不给这小杂种留一点儿!”

其他人也纷纷摔下迷迭香,使劲踩踏着,好像在踩死一堆惹人厌恶的臭虫一样,首到将花踩得碎成渣才停。

“你们——欺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啊——”

子煜像一头发疯的牛一样一头撞向他们,却被他们轻轻一闪,扑倒在地,顿时满脸鲜血西溢。带头的胖子似乎还觉不过瘾,又上前对着他的腰部猛踢了几脚,其他人见状觉得好玩儿,也纷纷补上几脚。

辛子夜脸色铁青,终于在盛怒下伸出拳头,一拳击中了胖子的左脸。那胖子的脸瞬间肿成了半个馒头,他气急败坏地将他按倒在地,冲着他的肚子又是一顿猛踢,仿佛面前的是一个任他摆弄的玩物。若不是瘦子见他呼吸微弱,担心闹出人命,将胖子拉开,他还不愿罢手。

“狗杂种!就凭你!一个瞎子!也敢跟我们较劲!”

胖子朝他身上啐了一口,伸了伸酸痛的胳膊,扭动了一下肥胖的腰肢,然后随他们扬长而去。

此时,吹来一阵凉风,吹得他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得疼。他衰弱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感觉胸口好像有千斤巨石压着一样,每吸一口气都困难万分。他望着天空,天空一片灰暗,就像他灰暗的人生,灰暗得让人绝望。他冷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傻,他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又有什么资格看天空呢?

八、命运般的邂逅

隔了许久,子夜终于想起半天没有一丝动静的子煜,他想起身去瞧瞧他,但全身僵硬麻木,动弹不得,于是在挣扎多次之后终于放弃。他想问问子煜怎么样了,却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为何,他回想起了自己这短暂的十一年的人生。他出生在辛府,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知州大人辛识平,他是他的第十一个儿子,因此被唤作十一郎。他从小便没了母亲,据说,她是难产而死。他有父亲,却从不被他正眼瞧过一眼,更何谈抱他,疼他,爱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儿子,他的哥哥们都可以得到他的宠爱,唯独他得到的却是冷眼?也许就因为他是个没用的瞎子吧。一个瞎子能干什么呢?他有许多兄弟姐妹,倒不如没有。他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过哪怕一丝丝的温情。相反,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漠视,也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们从小就极尽所能地欺辱他,并以欺辱、取笑他为乐。在这个偌大的辛府,他总感觉自己是那么孤寂、寒冷,有好多次,他都想永远地逃离这里。可是,天大地大,又哪有一个瞎子的容身之处呢?他常常在想,如果,如果他是一个视力正常的孩子,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子夜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有点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等待死神的降临,他想,临死前吹吹凉风,闻着花香,似乎也还不错。于是,他再次闭上双眼,渐渐地,意识模糊了起来……

一个瞎子死后,会去到天堂吗?

“郎君——呜呜呜——你不要吓我!醒醒……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是子煜。听他声音这么洪亮,看来身体应无大碍了。”子夜想。“看来……老天还不想让我死啊。呵呵,大概卑贱的人总是长命的……好熟悉的味道……好像,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是了!是那个医婆!莫非——”

他睁开眼睛,眼前围着两个人影,一个是自然是子煜,另一个,看身形,应当是那个老医婆无疑了。

子煜见他醒过来,激动地扑到他怀里。“郎君!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刚刚可把我吓死了!”

“咳咳——子煜,你——咳……咳——你压着我了!”

“对不起!郎君,我——我是太高兴了!竟忘了你身上有伤!嘿嘿……”

“对了!郎君,今天多亏了这位桃医婆!”子煜指着桃医婆说道,“刚才是她救的我们。我吃了她的药丸,才一会儿功夫身体就己经恢复了许多。她可真是神医啊!”

子夜还未来得及道谢,便被对方塞进一粒黄豆大小的半黑半白的药丸,只好就着唾沫干咽了下去。他想起身,却被她拦下。

她柔声道:“你身体本就羸弱,又被殴打到致命处,命悬一线,我给你服下了一粒还魂丹,总算保了你一命。但你此番伤及五脏,还需静养一段时日才行。方才我给你服下的叫做阴阳养生丸,它可助你早日痊愈。”

桃医婆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其实并不怎么好听,可在他听来,却觉得格外悦耳,格外亲切,像潺潺的流水流进了他干涸己久的内心。

“多谢医婆救命之恩!”他真挚地说。

“此乃医者本分,郎君不必挂怀。”她淡淡地说道。

桃医婆出其不意地伸出右手,朝他的眼前晃了晃,又凑近他的脸,盯了他的双眼好一会儿。他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香气,那独特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漫天飞舞的桃花,令人心生喜悦。

她翻了翻他的眼皮,问:“郎君这眼疾可是天生的?”

“正是如此。”子煜急忙回答。

“我观你双眼,眼神空洞无光,但举手朝眼前晃动,又似有微弱反应。像这般症状以前倒不曾见过……”她沉吟不语,眉头紧皱,似乎正在拼命思索着什么。许久,她有些犹疑地说道:“你这眼睛或许还有救。”

“婆婆说的可是真的?”子夜的眼睛里泛起了希望之光。

“曾有古医书记载,母亲怀胎之时,如心情沉郁难解,便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导致所生胎儿有三成几率残疾。据我推断,你这眼疾应是你母亲十月怀胎时心情极度郁闷所致。不过,好在你的眼睛还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光线,兴许还有后天治愈的机会。《内经》有云:‘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其中提到了饮食具有祛病之效。《黄帝内经》中又云:‘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祝由一术虽失传己久,但在我看来,它不过是说符咒祝祷可以改变人的精神面貌,于是因生病而产生的忧郁、恐惧之情便在不知不觉间得到排解,病症自然不治而愈。此所谓移精变气,身随心变,阴阳和谐。”

她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给你开一个食疗的方子,你可依方服用,我再传你一套调息的心法,作为辅助之法,你且依照此法调理,若坚持三年,或能恢复两成视力;若再坚持三年,或能恢复西成视力;如再坚持三年,或可恢复六成视力。”她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下方子,交到子煜手中,接着道:“只不过,此法甚难,最磨不过‘坚持’二字。”

“此话何解?”

“我开给你的食疗之法,对饮食要求极严,若非极端自律之人,定坚持不过一年。更何况九年?凡人都具惰性。一时兴起做事易,长久坚持却是难呐。”她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问他:“郎君可有自信坚持九年?”

子夜目光坚定地回答:“比起永远活在黑暗中,坚持九年又算得了什么?别说九年,就是坚持十九年我也能做到!”

她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便与你做个约定:九年之后的今日辰时,你我在西湖断桥边相见。届时我将为你再次诊治。”

“好!一言为定!”他答应道。“婆婆,我该如何谢——”

子夜发现,桃医婆己不见了身影,独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

真是一位奇怪的婆婆,他想。

如果,真的有复明的那一天,是不是,就可以拥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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