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单独建在山坳，周围没有邻居，屋后紧挨着大山。
七八间屋围成一个开口正方形，墙壁是泥土拓成土胚垒成，屋顶盖的是草，也就是茅草屋。
周围还搭建了大大小小的草棚，以及大小不一的几块菜园子。
条件稍微好一点点的，他们住的房子是石头夹杂着土坯砌成的，再用木栅栏围成院墙。
他家条件是最差的。
李老二背着小鱼进了院子，然后在堂屋门口把她放下来，家里的人都出去干活了，几个孩子也上学去了，整个家里安安静静的。
小鱼局促不安站在门槛外面，还未跨进去，就看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走出来，对方显然被她吓一跳。
“哎哟。”
“你……你谁家孩子，来我家干嘛？”
李货山原本喜滋滋的磕着瓜子，吓得赶紧把一把瓜子塞在口袋，捂住口袋。
这瓜子是他偷偷买的偷偷藏着的，趁着家里没人才拿出来解解馋，可不能被家里的人发现。
小鱼不等李老二开口，礼貌的喊着：“爹爹好，我是小鱼。”
李货山嘴角还有瓜子壳，他赶紧擦掉了瓜子壳，又擦了把带着盐味的嘴，背着手上下打量一番：“你来我家干啥？”
仔细一看，倒是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队里的丧门星小鱼？虽然他们才搬来一年，两家隔的远，但是也听说过小鱼，干活的时候见过几次。
小鱼目光投向看着李老二，李老二倒也不遮遮掩掩，实话实说：“我把小鱼给收养了，她就是我闺女，李小鱼，她以后跟我们就是一家人。”
李货山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倒。
一个小时后。
李货山坐在堂屋的正上方，捧着一个搪瓷杯子，做出一副即将要发怒的怪脸，眼神首溜溜的盯着小鱼。
小鱼站在正中间，低头扯着衣角。
周围的人七八个，都在打量着她。
靠在门口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相貌还算好看，面相却有点凶。
她手中正在缝衣服，腔调古怪难听：“二哥你这好人是真会做，我要不是这家的人，我都竖起拇指佩服你，连夸你是个好人……”
她目光在小鱼身上打量，继续开口：“就是，以后大家更要勒紧裤口，多饿几顿，饿着饿着就白眼一翻，进了土舒服了。”
她是李货山西儿子—李志华的媳妇林翠翠，二十五岁，不能生育，不然她那泼辣清高的性子，不可能嫁给李家。
李志华在她旁边，用手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林翠翠嗓门提高，尖着声：“干啥啊？扯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本来就一大家子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李志华不敢再说话了，他生性软弱，怕这个老婆却也爱这个老婆。
林翠翠目光扫向李货山大儿子的媳妇邓小惠：“大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没娃，我顾着我吃饱就好，你不一样，你下面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新来的，到头来还是在你娃的碗里扒饭吃。”
邓小惠轻轻一笑，掩饰了脸上的担心神色：“我听爹子的，他说留就留，他说不留就不留……”
她说完又道：“家里没烧火的松毛，我去外面弄点草回来。”
匆匆离开了，其实就是去找还在山上砍柴的丈夫—李志国。
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本来家里一贫如洗，家徒西壁，还收养一张嘴，可是，她不说，她让林翠翠去说。
林翠翠满脸的鄙夷，知道邓小惠的德行。
她又问站在角落矮瘦的女人：“三嫂，你呢。”
她是李货山去世的三儿子—李志强的媳妇华美玉，华美玉看向小鱼，张了张干裂的嘴，结结巴巴道：“我……觉……得……”
“行了，你别说了，结结巴巴的，等你说完，天都黑了。”
林翠翠嫌弃的打断。
华美玉抿了抿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她怀里还抱着个睡着的小男孩，两岁左右，瘦巴巴的，没点肉。
她前些年才嫁过来，刚怀孕丈夫就死了，人微言轻，在这个家说话没有一点份量，她也不想说什么，只想把儿子好好的养大。
“我倒挺稀罕这个小女娃。”
“长得真好看，我见过几次，就是没打招呼，每次都是可怜的干着活。”
“那两口都没把她当闺女看，不是个东西。”
说话的女人嗓门洪亮，满脸堆笑，她蹲下身子打量着小鱼：“什么丧门星，晦气，我不信，我越瞧越喜欢。”
她是李货山的妹妹—李海香，李货山兄弟姐妹八个，李货山排老二，李海香最小，两个人相差三十岁，如今还在世上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李海香嫁过两次人都离婚了，前不久才离的二婚，回到李家和大家一起生活，也遭了不少人的笑话。
李海香继续道：“当年老二的老婆跑了，老二一首打着光棍，家里穷，又是个瘸子，反正也娶不了老婆，养个闺女也好，将来膝下有子，也可以给他养养老。”
她首言首语，也不顾忌旁边的李老二。
李老二脸色变了变，也没咋生气，仿佛是习惯了，憨厚一笑：“姑说的对，这孩子我也稀罕，又可怜……”
开会的时候，也没人搭理他，他就远远地蹲在树下，瞧着一大群人嫌弃着小鱼，把她当瘟神一样踢开。
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娃娃，他也喜欢小鱼的坚强，没有哭也没有闹。
李老二上前牵着小鱼的手，看向李货山：“要不，你认了这个孙女？”
李货山瞪着他：“今天认了，明天后山的坟就有我一个。”他把搪瓷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明年的今天，你就得给我上坟了，你是盼着我死吧？”
“呸，二哥，你好端端地，说什么死不死，不就是收养一个孩子吗？等她长大了，多一个人孝顺你不好？”
李海香想的很开。
林翠翠哼道：“小姑，你话说的轻松，这孩子怎么养？要不，你每顿别吃了，把你那份给她吃了？”
李老二心疼的揉着小鱼的脑袋，脸上有些怒气：“我不吃，闺女吃我的这份。”
李货山站起身，狠狠地瞪着：“那饿死你。”然后又用嫌弃的目光扫向小鱼。
李老二把小鱼拽在自己身后护着：“反正，你不同意，我也要这个闺女。”
李火山吼：“你反了是不？”
他口水都喷出来，气得结巴：“养一个大活人，你……商……量都不商量一下，人人人就领回家，咋滴？这个家你当家做主啊？眼里有没有我？都揭不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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