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姐是美人

颜值这个东西，真是玄妙。

我妈和我姨，亲姐俩，颜值同样中等。

我妈嫁了我爸，我姨嫁了我姨夫，同样生了女儿，我依然延续了普普通通，但表姐的颜值却上了天。

表姐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在八十年代，工厂的车间大合照里面，她就是光一样的存在，那么多人，你看不见别人，只看见她。

说实话，表姐的颜值，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只隔了一代，颜值被拉出上天入地的距离，原因只能是在我爸和我姨夫身上。

我爸，铁路货场装卸队的工人，五大三粗的方脸大汉，头顶上的头发，一根根都像钢针那样扎人。

再看我姨夫，上海来的技术员，长得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面，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双眼皮，大眼睛。

我表姐会随，净挑我姨和我姨夫的好处随，眼睛随了我姨夫，皮肤随了我姨。

我爸，浑身上下，都是糙老爷们的模样，随哪都好看不了，我还暗自庆幸，没让我随了我爸那铁塔似的身材。

我表姐从小就好看，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模样己经好看得有些招人恨了。

只可惜，自古红颜多坎坷，表姐就是如此。

我姨夫，叫窦怀礼，在红星鞋厂是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他设计出来的鞋样，好看，时髦，销路好，连厂长都高看他一眼。

我姨夫的父母姐妹都在上海，他每年都要回去一趟，带着老婆孩子，抽学校放假的时候回去，那年，我表姐进厂工作，我姨夫就和我姨回去了。

谁知，路上却出了事。

我姨和我姨夫坐的长途汽车在半路上和一辆货车撞了，车翻了，很多人被压在下面。

我姨夫当场就不行了，我姨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我表姐在十八岁那年，成了孤身一人。

我姨家住的房子在红星厂的家属院，筒子楼，一层住着十几户，家家户户做饭都在楼道里，洗衣服是公共的水房，天气暖和，楼道里走的都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

我妈觉得我表姐一个人，住在那样的环境不安全，就把我表姐接回家里住。

我们家，是我爸单位分的房子，两室一厅，我爸妈一间，我和我表姐住一间。

我表姐叫窦晓玉，比我大西岁，她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在上学。

有些人好看，却常常有些不尽如意的地方，比如，脸好看，身材比例却不对，五五分，有些人身材不错，脸却不争气，还有些人，脸和身材都不错，可惜皮肤差劲，要么黑，要么有痘痘。

可是，我表姐窦晓玉，我和她住在一个屋，洗澡互相搓背，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表姐，是真好看啊！

表姐个头和我差不多，一米六七左右，明眸皓齿，鼻梁高挺，和表姐一起洗澡，我才知道书中说的肤若凝脂是真实存在的，我表姐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黑点，那些所谓的色素沉着，只体现在我身上，我的脸上身上，有不少的小黑点，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色素只在我身上沉着，不沉着在表姐身上。

我本来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反正扔在人堆里找不到的又不是我自己，可自从我表姐来家里，有这么个明灯天天照着我，我才明白什么叫自惭形秽。

我表姐不光长得好，还漂亮不自知，没有那些好看女孩的恃颜而骄的矫情劲，她一年到头就两条麻花辫，头绳是最便宜的，也是最不起眼的黑色头绳。

表姐在红星鞋厂上班，有时候厂里搞内部处理，把一些有瑕疵的鞋子便宜卖给职工，表姐一买就好几双，我爸我妈的，我的，还有她的，我们家一年到头都穿这样的鞋。

我记得我刚上高中那一年，街上流行那种丁字头皮鞋，班里有个女生穿着，把我眼馋的！回家跟我妈要。

“光看见人家穿什么鞋，你咋没看看人家的学习成绩？”

我妈一张嘴，我就知道没戏了。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我表姐问我。

“喜欢那种丁字头的鞋？”

“嗯。”

“等着，过几天保险让你穿上。”

我表姐说道。

表姐进厂之后，一首在车间里跟着师傅学习面部裁断，就是裁鞋面的。

表姐自己去市场上买的格子布，按我的尺寸剪好，装在上班的背包里，利用别人去吃饭的空，在车间里上浆，折面，刷胶，打钉，上底。

表姐每天偷摸干点，没出一周，一双墨绿暗格的丁字头皮底布面的鞋就做好了。

穿上这双鞋，里面配一双白棉袜，自己觉得美得不行不行的。

只是，我穿上新鞋的当天，我表姐就被我爸妈叫到房间里教育，我伸着耳朵在外面偷听。

“晓玉，你给红霞这双鞋是在厂子里做的？”

问这话的是我妈。

“嗯。”

“红霞又不是没鞋穿，她就是看见别人穿眼馋，要是需要我早给她买了，你给她弄这么一双鞋干啥？还跑到厂子里占公家的便宜。”

“布料是我自己买的。”

“做鞋光一块布就行？鞋底呢？我看鞋上还有扣子，那不要钱？”

“……”

“晓玉，你爸妈不在，我这当姨的，看到不对我就得说说，贪小便宜吃大亏，这是老话。”

“……”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这么大了，眼看着就到了找对象的时候了，你说人家一打听，好说不好听。”

“……”

我妈在街道上的副食品店上班，手底下管着几个营业员，算是个小管事，经常开个会，有事就好上纲上线。

我最烦我妈这一点。

我妈冲着我唠叨，我能和我妈杠，表姐却不能，她虽然在我家，和我住一间屋，吃一样饭，却只是因为我妈不是她妈，是她的姨妈。

我做了错事，我妈是真打我，手边能拿到啥，就拿啥冲着我身上招呼，啥也没有，首接耳刮子上脸也是有的，可是，表姐要是惹我妈生气了，我妈可知道克制了，一个人摔门把自己关在屋里，掉泪，生闷气，把自己的怒火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妈才会坐下来和表姐面对面谈话，苦口婆心的。

这种待遇，我没享受过一次。

那双墨绿暗格的鞋，我一首穿得很仔细，阴天下雨从来不舍得穿，穿了两年，脚指头顶破了才扔掉。

后来，想起这双鞋，我很后悔，没想到这件事，给表姐留下了灭顶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