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较为平缓,一行人走得还算顺利,走走歇歇将近半下午就出了府埠县。
苏凝香感到奇怪,这一路上原本只有他们一行人,可此刻竟也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赶路。
与他们同向而行,见这架势再往后走人只会多不会少。
就在苏凝香奇怪之时,苏孝正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难道是官府出通告了?”
苏父这样想着就顺道问了同路而行的一个老婆婆。
“大娘,您这是要跟儿子媳妇去哪?”
“唉,往南边儿走啊,今早刚出的役告,朝廷征兵十万,但凡家中有十二岁至西十岁的男丁,都要去服兵役。
老婆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趁官府还没下来强征,赶紧走了为妙!”
苏孝正心中暗忖:“果然不出所料,幸亏早早得到消息,不然此刻再逃恐怕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越往前走,同行的人越多。
有的驾着马车带着仆人,一看就知家境不一般,还有些只背着简易行囊徒步而行。
战乱一起,不论身份,无所谓穷富,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逃难。
此时此刻,彼此没有身份财富上的差异,都只是一群难民而己。
卯时时分,天色渐暗,天边的最后一丝红霞即将褪去,苏家村众人占据一块空地,今晚准备就在此处过夜。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片区域上己经不止他们这一行人了。
空地上被划分为十几处,有就地支锅做饭的,也有歪靠在地面打算休息的。
连氏喂小五吃了药,借着药劲将孩子哄睡,便准备起晚饭来。
这时一个身穿灰布麻衣,胳膊裤腿上还有好几个补丁的妇人挪步过来。
“大姐,嗯…您这还有多余的粮食不,我和娃出来的着急,来不及准备…”
妇人捏了捏手中的三文钱,踌躇着对连氏开口。
妇人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头大身小,面黄肌瘦,身上也是打满了补丁,看着倒也可怜。
“娘,帮帮他们吧,小哥哥看起来很饿,您不是经常教我们要乐于助人吗?”
三丫扯扯连氏的裙摆,看着对面母子俩的形容忍不住求情。
连氏面露难色,一时有些踌躇。
此次逃难,准备的粮食都不知能不能够支撑到幽都,可眼前的母子俩确实看着很可怜。
正在犹豫之际,苏凝香在苏孝正的暗示下,将车上的大列巴切下两块,用衣袖掩着悄悄塞到妇人手中。
“大娘,这粮食您先拿着吧,你母子二人也不容易,钱就不用给了,逃难路上粮食比钱重要,我们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只能帮您这一次的。”
“谢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问了好多人都不愿意施舍一点,今儿真的是遇到好人了!”
妇人连忙道谢,并让身后的孩子站出来准备行礼。
苏凝香连忙拦住他们的动作,眼神往周边瞟去,见没人看过来。
“大娘,礼就免了,这人多眼杂的,被人看到都来要吃的怎么办,您快带小哥哥回去吧。”
“是,是,是我没考虑清楚,这次真的多谢你们了!”又寒暄了两句,母子二人才回到原处。
“三丫,你知道你今天哪做的不对吗?”坐回到锅边,苏凝香板着脸对着苏银杏。
“姐,不是你们经常说要帮助人的吗?我这次帮了别人为什么要说是我不对?”苏三丫有点委屈,一脸不解地问道。
苏凝香对着坐在身边的三丫和老西一脸正色,打算好好说教说教。
“帮助人是没有错,可如今我们什么处境?去幽都的路这么长,你们能确保我们的粮食够吃到那个时候吗?
这时候你把粮食分给了别人,那到时我们的粮不够了,爹娘大哥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帮人也要分场合,分时机,我们最先要保全的就是我们自己和身边的家人,知道了吗?”
三丫默默低下了头,似是听进去了,面色有些愧疚。
苏凝香也不好再指责她,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三丫,你还小呢,很多东西都不懂,姐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想帮助别人说明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
只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姐姐只希望我们一家能平平安安到达幽都。”
“姐,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说得对,我要先保护好娘亲弟弟和你们,等我有能力了才能去帮助更多的人!”
三丫攥着小拳头又松开了,一脸郑重其事。
“没错,姐,我也要好好保护你们,我可是家里的男子汉!”苏青竹和在一旁附和着。
“是是是,你们都是娘的乖孩子!”连氏一脸欣慰,看着身边的几个子女。
长子老实肯干,大女儿聪慧,小女儿小儿子机灵可爱,连氏心中甚是熨帖。
一家六口简单吃完,便收拾被褥准备休息。
今夜逃难的人颇多,难保没有小偷小摸之人。
为防止物品丢失,苏家村众人将所带行礼、车驾都堆放到一处,众人围成了一个圈,确保将行李等物都围在中间。
以防万一,如果有歹人想顺手牵羊,也要先从他们身上跨过去才行。
苏凝香从车上拿了一块包着白布的“防饥饼”充作枕头。
这饼硬如石砖,从外表看起来与砖头无异,不担心有人偷,关键时刻还能当作武器,如果真有歹人,她就一板砖拍过去…
苏凝香觉得自己可能患了被害妄想症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来袭,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也并没有发生昨夜睡前想象的事,苏凝香是被额头上的凉意叫醒的。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股酸腥味,对于嗅觉异于常人的苏凝香来说这味道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苏凝香一摸额头,竟然是一坨鸟粪!
“呸!真晦气!”
苏凝香把头上的鸟粪清理干净,顺便遭到三丫老西的一通嘲笑,就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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