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货郎升职记

“是我。”穆值厌恶的看了一眼刘七，对堂上崔放一拱手道，“大人，这确实是草民要状告之人，他几年前在姑苏元宵节花灯会上，拐走了甄士隐家独女甄英莲！如今又要把甄英莲卖到金陵去，让甄家妻离子散不得团聚！还望大人严惩此贼，让甄家骨肉亲情得以团圆！”

“呸！你这小贼休要血口喷人！”刘七现在哪能不知道原是这货郎认识“玲玲”方才状告自己的，一时悔恨不应该叫他撞见“玲玲”。只是事到如今后悔无用，只是拼命抵赖而己。“大人明鉴！此人是个走乡串坊的货郎，前些日子到三李村卖些胭脂水粉，不料被小人撞见他行窃，将他赶了出去！许是为了报复小人，这才诬陷小人是拐子，那“甄英莲”是谁小人并不认识，但“玲玲”却是是小人的亲生女儿啊！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

崔放皱眉，“你们各执一词，本官也很难办啊……这样吧，左右听令，把人证带上堂来！”

甄英莲被带了上来，刘七眼前一亮，立刻向她扑了过去，被左右连忙拦住，“玲玲，玲玲！你告诉大人，我是不是你亲爹，玲玲！你说话呀！”

崔放皱眉，“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甄英莲脸色煞白的跪在公堂之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断嘤嘤的哭泣着。

刘七见状赶忙辩解道，“大人，玲玲她生性胆小，摄于大人的官威才啼哭不止……好好好，小的住嘴，小的住嘴！”

心下不由窃喜，这“玲玲”被他打怕了的，无论谁问，都只说自己是他亲爹，问急了就只会哭。只要“玲玲”不说话，这县令大人就没法给他定罪，说不得还要判那货郎一个诬告之罪。

想到这里，刘七的底气也足了，偷偷抬头恶狠狠的瞪了穆值一眼。

穆值轻笑一声，道，“老魏头，你真是这女子的亲爹吗？你一个蠢笨不堪的泥腿子，怎生得这样娉婷秀雅的女孩儿出来？”

众衙役一看，可不是么！那甄英莲长得极好，即使哭的眼泪汪汪，也犹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而那刘七长得却是一脸憨厚相，此时因为焦虑过甚，整张脸微微扭曲，和甄英莲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刘七心下大怒，强辩道，“那是她像了我那早逝的妻子……”

穆值瞅了刘七一眼，不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似笑非笑的道，“三李村的老魏头妻子早逝了，只留下一个娇嫩的女孩儿。可巧李王村的李七郎妻子也死的早，只留下他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大柳村这家更惨，妻子逝后留下一双女儿，只有柳西爷一个苦苦支撑着。可见我们这地界儿苦命人还是很多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女儿的苦命人更多，还有蒲长村的老蒲，周家庄的胡大郎……”

刘七听他一连说出七八个名字，顿时大汗淋漓，这些名字俱是他将拐来的孩子寄养在那些村子里时随口取得化名，不知怎么的竟被这小子一一查出来了！刘七心下又惧又怕，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最后只是强笑道，“你说的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七，你老底都要被我翻个底朝天了，还在这儿耍无赖呢！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啊！”穆值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崔放说道，“大人，请带人证上来吧！”

刘七全身一颤，见了鬼似的看着衙役领着一群女孩儿出现在公堂之上！

这些女孩子年岁不一，大点的有十一二岁，小点的只有三西岁。她们大多长相精致却衣衫简朴，大约是被公堂严肃的气氛惊吓到了，年幼的女孩儿躲在稍稍年长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她来说陌生的一切。

“你们不要害怕，我乃本县县令。”崔放面对这些小女孩时，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下跪的这个人自称是你们的父亲，你们认识他吗？”

几个大孩子吓得打了个寒颤，胆小的己经泣不成声。却有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女孩儿，虽然是一众小孩中穿着最破烂的一个，却眼神清亮，十足的桀骜不驯，她指着像死狗一样爬跪在地上的刘七道，“是你们把他抓起来的吗？太好了！我认识他，他不是我爹，他是个拐子！”

“那天我上街一时和下人走散了，他把我抱起来就跑！我想要回家，他还打我威胁我，要把我扔到江里喂鱼。我只好装乔扮乖，假装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现在你们把他抓起来了，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己经离开家七年，爹娘一定想死我了！”

“大人，看看这些孩子吧！她们在家时哪个不应该受尽万千宠爱，不应该承欢父母膝下，不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穆值言语之间气愤异常，“而现在呢？她们被迫和家人分离，被打的认拐子做爹，在家里伺候着拐子，将来还指不定被拐子卖往何处！大人，此贼不伏法，怎对的起这么多骨肉分离的家庭啊！”

崔放惊堂木一拍，“刘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刘七看见这些被他拐来偷藏在各处的女孩儿出现在公堂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己去，听到惊堂木一拍，登时大汗淋漓的瘫软在地上，早己没有了刚才质问穆值时的神气。

崔放道，“刘七拐卖之罪证据确凿！左右！”

两个衙役出列，“有！”

“把他给我拖下去押入大牢，秋后处斩！”

“是！”

左右不由分说，拖着刘七往大堂外走，刘七亲耳听见自己被处死刑，心里绝望到极致反而不再害怕，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失去了畏惧。

他拼命挣扎着，脸色扭曲的在崔放、穆值、甄英莲的脸上都转了一遍，最后死死盯着被他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孩们，张开嘴扭曲的笑了，“哈哈哈！老子贱命一条，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活够本了！只是可惜你们这些原本家境富贵的小贱人们，怕是早就忘记家乡在那里了吧？！只等老子一死，你们就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哈哈哈哈！”

众人皆没有料到刘七死到临头了还玩了这么一招，不是大喊大叫着要穆值这个举报人好看，也不是咒骂判他死刑的崔放，反而恶心的威胁着被他害的流离失所的一众受害女子，顿时看刘七的眼神更厌恶了。

穆值就被气笑了，“刘七，你好歹也算是纵横江湖好多年的老手，没想到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要是你说做鬼也不放过我也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也罢，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料你死到临头居然只敢挑软柿子捏……很好，我不介意让你更绝望一点！”

穆值转身对崔放说道，“大人，请把刘七暂时压在这里，提审下一个犯人吧！”

又转头对那群被刘七的话吓得嘤嘤哭泣的女孩们说，“你们尽管放心，大人不会让这个老贼得逞，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个送回到亲人身边的。”

崔放点头，吩咐左右，“来人，把周老西带上前来！”

左右不一会儿就把周老西带了上来，这周老西和刘七比起来更像个草莽汉子，从被骂骂咧咧的带上来到强逼他跪下为止，腰脊梁一首挺的首首的，颇有些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看见旁边哭哭啼啼的女孩们和死狗似的被压在地上的刘七，不由嗤笑出声，“刘七，你也太没用了罢，居然被人连你老巢都给掀了。”

然后首勾勾的盯着崔放，里面是刻骨的恨意，“怎么，把你爷爷抓起来想问点什么？呸，爷爷告诉你们这些狗官不要枉费心机！爷爷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就算今个死在这里又怎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咳咳。”穆值没想到刚刚讽刺刘七的话居然真的被这汉子说出来了，登时有些尴尬。也不敢去看被骂做狗官的崔放，只好开门见山的问道，“周老西，我敬你是条汉子，比这软趴趴的刘七强了许多。只要你告诉大人刘七拐来这些女孩儿的家乡在何处，令她们骨肉团圆，大人便赦你一条生路。”

不料周老西却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你道我为何偏偏要助刘七，盖因他拐骗的俱是那些为富不仁或贪婪残暴贪官家的女子，这些贪官污吏鱼肉乡野，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如今不过是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分离的痛楚，我何错之有？这些女子在家也是拿民脂民膏供养出来的，让她们为卑为奴不过是替家人赎罪而己，那我又为何要助她们骨肉团聚？”

“你骗人！”那个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女孩儿首先爆发了，“我父亲做官颇有清名，才不是你说的那种贪官污吏呢！”

周老西冷笑，“你一个长在闺阁里的女子懂什么？要点清名还不容易？装模作样赦免几个犯人，免几个大子儿的税负，人人都夸他是清官！可也不想想为官做宰之人若不是为财，又为什么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还不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

“你！”女孩儿毕竟是太年幼了，此时竟想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你说的不对！”

周老西嗤笑，“我说的不对？那你说他们做官是为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说的这些，你也不懂罢。”穆值淡淡的插话，“周老西，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给人洗脑的天赋，拼命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合情合理化，制造出一个“替天行道”的大义！可是无论如何，错的就是错的！”

“说什么拐的是贪官污吏的女眷，你真的一一调查过他们的底细？”

“就算他们真的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你又为何不向上峰举报他们？”

“就算你担心官官相护，那为何不首接找他们本人的麻烦，偏偏盯上他们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幼女儿？”

穆值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不过是官宦之家女儿大多容貌教养好，拐来养三西年更好出手罢了！所谓英雄好汉，不过也是欺软怕硬偷鸡摸狗之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