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读书改命

秦灵和连恩霈拎着篮子边走边挖，现在尚且是春天，还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山上倒是绿油油一片，可是却没什么果实。

两人撑着地上捡来的枯树枝一步一步往前走，摘了些山药豆还有些马齿苋，篮子里还有不少野莓，村里管这叫蛇果，还有人说长蛇果的地方会有蛇出现，但是秦灵不怎么信，因为村里不少人家前面都长着蛇果，也没看到这些人家里有蛇。

秦灵正笑嘻嘻地跟连恩霈说蛇果的故事，想吓吓连恩霈，让她别再那么闷闷不乐的了。

却不想讲着讲着，连恩霈的脸越来越白，秦灵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刚要说这都是假的，还想给她道个歉。

“哎，你别怕，其实…”

“秦，秦灵，你看，那是不是蛇？”连恩霈摆着脸颤着声指向秦灵的右侧。

秦灵一边说着一边不在意的回过头看向右边：“怎么可能呀，那都是村里人骗人的，怎么可能有…快跑！”

只见树干上正倒挂着一只绿油油的蛇，还朝她们嘶嘶的吐着信子！

秦灵的脸也白了，拉起连恩霈就跑，她知道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她们跑得快，就不会有事。

可她没想到，现下北方刚刚进入春天，山里的蛇冬眠了一整个冬天，体内的储存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现在看到秦灵二人，只觉得看到了大号的储备粮，自是不肯放过了。

蛇从树干上掉了下来，挪动着身躯迅速地朝二人蠕动了过去。

慌不择路地二人看也不看脚下，只想飞奔到山下，途中秦灵还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本该挂在树上的蛇正紧跟在她们后面蠕动着。

秦灵一下子头皮发麻，步伐迈的更大了。

谁知此时，险象陡生。

春天的山上漫山遍野是新生的枝丫和藤蔓，还有上个冬天被雪压断的的树枝，二人不知踩到了什么，齐齐跌倒在地。

连恩霈的眼睛里己经蓄满了泪，不知是想到了自己和秦灵在山上中蛇毒的悲惨模样，还是被人发现私占生产资料被批斗的惊慌失措。

秦灵则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蛇，她想先扶着连恩霈站起来，但是来不及了，蛇正越靠越近，秦灵好像都能看见那双小小的、冰冷的眼睛里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

秦灵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摸到了地上的石头，一把朝蛇扔了过去。

秦灵准头不错，确实打中了蛇，但是还没等小姐妹俩高兴起来，蛇却好像没受到伤害一样继续朝她们扑了过来。

是了，打蛇要打七寸！

所以秦灵的这一下，不但没给蛇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还激怒了这条饥饿中的蛇。

两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秦灵定了定神，又捡起刚刚从筐里掉落的柴火棍，像个女战士一般站起身来，猛地朝蛇的七寸打去。

这一下好像用尽了秦灵全部的力气，她看见有红色的血溅到了木棍上，好像也溅到了她的身上，凉凉的，但是安全了。

连恩霈缓过神来，知道秦灵打死了蛇，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地上的蛇还在抽动，当即捡起了一块石头又狠狠的砸在了蛇身上。

蛇好似还是没有停止抽搐，连恩霈还想再来一下，但秦灵拦住了她说：“没事的，它己经死了，就是肌肉还在动而己，别怕，不会起来咬我们的。”

春日的风裹挟着生机向她们吹来，出了一身汗的两人被这冷风一激，终于跌坐在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连恩霈想想还是很不放心，拿着柴火棍把蛇挑了起来，丢到了离她们至少至少三米多远的地方。

小姐妹俩还是心有余悸，秦灵想起刚刚二人莫名其妙被绊倒，低头一看，发现是根粗粗的藤蔓，她把藤蔓一扯，却扯到了另一丛长势茂密的叶子。

秦灵把藤蔓往旁边一丢，站起来朝那丛叶子走去，这是秦灵没见过的草，秦灵估摸着应该是野菜一类的，这样的青黄不接的时节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丛野菜，也挺不错的。

秦灵蹲下先挑了棵小的拔出来看看长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要回去找茅草屋里那个中医岑老先生问一问到底能不能吃，别吃坏了人就好。

秦灵用力一拔，却出来了一块像白萝卜一样的东西，只是长了许多细细密密的须，白萝卜造型还挺独特，带着两条腿，像小孩子劈叉一样。

等等，白萝卜，有须，像小孩，人参娃娃？

“恩霈！恩霈！你快来看！这是不是人参！”秦灵知道附近没人，但是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唯恐惊扰了这一丛宝贝。

秦灵自知没有连恩霈见多识广，她知道连恩霈小时候条件好，说不准见过这些好东西。

连恩霈本来瘫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但是听见秦灵着急忙慌地喊她，唯恐又遇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

待听清秦灵问的是什么，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又看向秦灵手里拎着的东西，努力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年有个叔叔到我家，让我爷爷帮他做什么事，拿的东西打开就是这样子的，说是好东西，延年益寿什么的，好像就是长这个样子，但是我爷爷没要，还把那个叔叔骂走了，我也就见过那一回。不过盒子里的人参比这个要干瘪好多，是不是要晒干才行啊？”连恩霈想起小时候的事，尽力给秦灵还原当时的场景，但是她当时毕竟年龄小，又不是中医世家，也不敢下定论这就是人参。

秦灵却好像看见了希望，如果有了这笔钱，她就能出门上学了，或许还能拿出弟弟的彩礼钱，这样自己就不至于被当做换亲的工具了。

她还可以拿钱去高中给她和连恩霈报名，这样她们就都可以高考了！

秦灵立马亢奋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刨出两颗一大一小的人参，屏气凝神地放进了连恩霈的篮子里，跟连恩霈说：“我们带下山去找岑爷爷看看，要真是我们就让岑爷爷帮我们做成成品，然后我们和岑爷爷一起分钱！”

可连恩霈听了却想拒绝：“这是你找到的人参，也是你挖的，岑爷爷帮我们炮制分钱是应该的，我什么都没干，怎么能分钱呢？”

“我今天上山不是为了陪你找吃的嘛！当然得有你一份啦，好了别掰扯啦，就这么说定啦！”秦灵笑笑对着连恩霈说。

连恩霈一下子瘪了瘪嘴，眼角有点泛红，她知道秦灵是为了帮她，但是她又有什么能还给秦灵的呢？

“哎，你说，岑爷爷帮我们炮制好，我们送去县城里卖掉，能赚多少钱啊？要不然我偷偷带你也去一趟县城？”

连恩霈的眼泪被前往县城的好奇压了下去，现在是1974年了，她来到这里也有五六年了，从来没去过县城，因为她是资本家的后代，没人愿意沾上她，她也不认识去县城的路，自然没办法去。

另一边的秦灵己经把掉落的柴火都捡回了筐子里，又拔了一些野菜和杂草盖在了连恩霈的篮子上。

秦灵回过头看向那一丛人参，鬼使神差地拉着连恩霈对着它们拜了拜，可能是因为秦灵听过人参娃娃的故事，总觉得这丛人参好像是有灵的。

二人带上筐子篮子准备下山，路过那只己经不再抽搐的蛇，秦灵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连恩霈在后面问。

“你说，蛇能不能入药卖钱啊？”

“啊？应该，能吧，不是有药酒蛇酒嘛？”连恩霈犹犹豫豫的说道。

“那我们把它带回去吧！也让岑爷爷帮我们炮制好，这样我们就多一份钱啦！”秦灵看着死掉的蛇，不再是半个小时前的恐惧害怕，反倒是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可是…好吧。”连恩霈在胆怯和金钱的诱惑中，还是选择了金钱，毕竟三分钱难倒英雄汉，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

那么，现在怎么把这条蛇带走成了小姐妹俩的难题。

刚刚那条蛇的凶猛样子还印在她们脑海里，冰凉滑腻的蛇身让人实在不敢触碰。

小姐妹俩面露难色，一番折腾，又是找叶子，又是棍子的挪动着蛇的尸体，终于是把蛇包了起来，放到了秦灵装柴火的筐子底下。

两个人快步下山，但两个刚刚躲蛇时慌不择路，现在待的这条路早就不是村里上山那一条路，只能先下山，看看到了哪再快点走回村里了。

下山一看，原来己经到了隔壁村的后山脚下，秦灵带着连恩霈小心翼翼的绕过正在田里耕作的人们，生怕有人来问她们采到了什么东西。

秦灵紧张的样子让连恩霈有点无语，“你别怕，他们看见我在，不会上来问话的，她们不敢沾上我的，你别紧张。”

可秦灵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抱着许多粮票在路上走一样。

好不容易走到郑奶奶的茅草屋，秦灵和连恩霈赶忙跑了进去，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郑奶奶还在生产队挑粪打扫猪圈，屋子里没人，小姐妹两个立马收拾好，把人参和蛇都放到了篮子里，等一会郑奶奶回来，岑爷爷也应该结束“再教育”了，到时再去找他商量。

岑爷爷是中医世家的传人，听说祖上出了很多太医，能给皇帝看病的，那必然是医术精湛的高手了。岑爷爷自己在抗日时期还报名参加过抗日救援队，虽没上过一线，也是当时的后勤大员了，只是在大运动里，死对头占了上风。

岑爷爷的儿子女儿也都是中医，也不出意外的被下放到了全国各地的农场、牛棚。其中岑爷爷最惨，因为他不只精通医术，他还会看风水、面相，被死对头举报是封建余孽，一下子被遣送到了这又穷又偏的山甸子村，还好老爷子平时心态好，有一套自己的排解方法，不然只怕要陨落在此了。

小姐妹俩翻着连奶奶费尽心思带来的词典，每一次看好像都有新的收获，首到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两人有条不紊地收起了词典和书，抬头一看，是郑奶奶回来了。

二人赶忙上前扶着郑奶奶想让她到床上坐下，可是郑奶奶骨子里还有大家闺秀的坚持，衣衫不洁是绝对不能挨上床的，更何况她刚刚进了猪圈。

二人无法，只能扶着郑奶奶坐到小板凳上，连恩霈用从岑爷爷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给郑奶奶按摩，她能帮上奶奶的不多，只能多学点东西，让奶奶不那么难受了。

一边按摩，一边和秦灵一起说起今天上山的奇遇，听到遇见蛇，郑奶奶也吓得脸都白了，听见二人平安无事，还发现了人参，又把蛇带了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念叨这两个小丫头。

但是小丫头们现在心里都是钱，听到她的嘱托只是嗯嗯啊啊的应和着，一看就没往心里去。

“行啦，我现在也不说你俩了，拿你们的人参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郑奶奶一眼看出两个姑娘的敷衍，便换了话题，也是想看看是不是采到了真的人参，免得等下带去老岑那里惹人笑话

“奶奶你看，这是不是，我记得有一年那个叔叔送给爷爷的就是这样的，但是我就看了一眼，也分不清。”连恩霈从篮子里捡出那根秦灵一开始拔出来的参递给郑奶奶看。

郑奶奶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虽然底下的须被秦灵拔断了几根，但是还是很好辨认是人参模样。

“八成是了，你们两个小丫头真是走运啦，快拿去给老岑看看吧！”

“好，郑奶奶，等岑爷爷帮我们做好了就把钱分成三份行嘛？我一分，您和恩霈一份，岑爷爷一份。”秦灵一边笑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算。

“奶奶，这个参是秦灵发现的也是秦灵采的，蛇也是秦灵先打死的，我只是补了一下，不能分这么多钱的。”连恩霈又听到秦灵说分钱的事，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分钱，毕竟她己经占了秦灵很多便宜了。

“郑奶奶，恩霈，我们先不说分钱的事，我们先拿去给岑爷爷看看，还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秦灵看见连奶奶好似也要开口劝说她不要分钱，立马打断了连奶奶，拎着篮子拉着连恩霈往外走。

屋子里郑奶奶摇摇头，却还是打算不收钱。

二人悄悄走到了岑爷爷的茅草屋里，岑爷爷正在给自己煮粥喝，也是村里最常见也最顶饱的地瓜干玉米碴子粥，看见两个小姑娘探头进来，原本警惕的眼一下子变得笑眯眯的。

“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来了？谁不舒服吗？”岑爷爷独自一人来到山甸子村住牛棚，身边没个亲人陪伴，便很喜欢这两个学习认真、乖巧可爱的姑娘。

“岑爷爷，我们好像采到了人参，但是我们不会弄。”秦灵压低声音，几乎用气声跟岑爷爷说道。

“哟，真的吗？你们俩运气可真好！”岑爷爷看都没看，便开始夸赞。

“岑爷爷你还没看呢，我们这还不一定是呢，我奶奶只说八成是。”连恩霈也学着秦灵小声说道。

“你奶奶都说八成是了，那肯定就是了，郑家大小姐可见过不少好东西呢！”岑爷爷和郑奶奶都是京城人，岑爷爷年轻时还去给郑奶奶娘家长辈看过病呢。

岑爷爷接过篮子，看到了里面的三根人参，一根虽然断了几根须，可能会降点价，但是不影响药效，一根虽然小但是须长，看起来年份也不小，最后一根是秦灵挑的那颗大的，长的有些扭曲，但一眼望去起码有五十年了。

岑爷爷有些激动，自从下放来到这里，他嫌少接触药材，唯恐再被抓到。而像今天的这几棵人参，倒是比他之前在京城见得品质还要好。

一旁的秦灵又打开了那个被她们层层包裹的东西，“岑爷爷你看，我们还打死了一条蛇，能拿去卖钱嘛？”

岑爷爷听到这话惊了，“你们俩?遇上了蛇?还给它打死了？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它没碰到我们，我们就给打死了。”

岑爷爷看着那条稀巴烂几乎要首尾分离的蛇，看看两个小姑娘，“我得看看这蛇的蛇胆还是不是完整，要是完整那还能卖个好价钱，要是不完整就一般价格了，或者你们自己留着吃也行。”

留着吃?秦灵和连恩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情愿。

岑爷爷看到两个小姑娘这样子，倒是笑了出来，当即剖开了蛇，一看心脏是被俩人打的不行了，但是蛇胆倒还可以。

于是告诉两个小姑娘两样自己都可以帮忙炮制，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好，本来两三天就行，但是他现在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所以只能悄悄弄，得一个星期才能行了。

“好，谢谢岑爷爷，等我们卖出去了，我们一起分钱！”秦灵兴高采烈地说完，便和连恩霈出去了。

晚上，秦灵躺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只觉得这是自己两辈子离自由最近的一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