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册封宋氏为太后，赐居永宁宫，钦此。”
宣旨的太监嘴角噙着不阴不阳的笑容，看孟之尧的神情不算恭敬。
跪在地上的孟之尧，从容地接了旨。
前世她可没有如此乖顺，不仅不肯跪，还打翻了圣旨，被新帝以抗旨罪名幽禁，不到三个月便香消玉殒。
这一切只因她不能接受——
让自己从先帝的皇后变成太后的，是篡位的权臣谢莞清霍大将军，也是亲手杀死先帝的人！
“有劳公公。”
孟之尧起身，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白嬷嬷，白嬷嬷立刻塞给宣旨太监一把金瓜子。
宣旨太监的脸色顿时谄媚，“多谢太后赏赐。太后，永宁宫那边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亲手打点的，您应该会‘满意’。”
虽然这个太后多半活不过三个月，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宫里的奴才这点规矩还是有的。
孟之尧一听就知道，新皇后给自己宫里下了绊子。
前世最费尽心机加害她的，就是皇后。
当初她还是臣子妻时在自己面前有多卑躬屈膝地讨好，成了新皇后之后就有多恨自己，一心想把居于她之上的所谓“太后”害死。
下毒，冷箭，甚至将毒蛇放在她被褥里，还不许太医为她医治……
不过，她现在还没空对付郑皇后。
“敢问公公，陛下，现在何处？”
孟之尧改口称的那句“陛下”，很是自然。
宣旨太监一喜，没想到她不哭不闹还如此乖顺配合，“陛下正在宣政殿与众臣议事。”
“带我去。”
“这……”
孟之尧笑得柔婉，“我若在满朝文武面前认下陛下，陛下会高兴的。”
……
孟之尧被带上殿时，满朝文武神色不一，有悲伤也有羞愧。
年轻的太后才十九岁，甚至比新帝还要小八岁，看起来那么娇弱苍白。
谢莞清高坐上首金龙椅，刀削斧刻般的俊容掩在琉藻后，凤眼微眯盯着孟之尧。
这不是他印象中那个骄傲的将门嫡女，尊贵无双的皇后。
她应该闹，应该拒不承认自己篡位得来的龙椅，甚至拒绝太后的头衔——
可她没有。
她不哭不闹，只是垂着眸子逶迤而行，走到殿中忽然袅娜跪下。
众臣都吓了一跳，谁受得起太后这一跪？！
“太后快快请起。”
面子上的工夫，谢莞清做得滴水不漏，“先帝禅位于朕，又命薄早夭，朕自当奉养太后，不可受太后大礼。”
话毕就有人上前搀扶。
孟之尧看似温婉却有力地推开了太监的手，哀声道：“妾身怎敢居太后之位？陛下曾是先帝臣子，先帝以兄呼之。陛下为长妾身为幼，哪里配做太后呢？”
“原来太后是担心这个。”
一众文臣立刻引经据典，证明她做太后是顺理成章，“先时成帝早夭，其皇后一首做到太皇太后，尚未满二十岁。先帝禅位于陛下，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至少名义上是“禅让”。
“真的吗？妾身小小女子，实在不懂这些。”
孟之尧一脸无辜地看着众臣。
众臣又是好一番引经据典，首到满殿朝臣都在劝说她坐上太后之位，恨不得让殿中的金狮子也开口劝说她时，她才缓缓点了头。
“既是如此。”
她看向上首的谢莞清，“那哀家，就听从陛下和众臣安排就是。”
哀家。
改口得还真快。
谢莞清嘴角溢出一丝讥诮。
是他小看孟之尧了，没想到她还懂得辞让这一套，有今日这一出，日后还有谁敢说她这个太后名不正言不顺？
他同样没有忽略，孟之尧娇美恭顺的面容下，那双眼隐藏的仇恨。
……
从宣政殿出来，白嬷嬷等人陪孟之尧回永宁宫。
这里是历代太后所居的地方，位于后宫僻静的西面，装饰倒也富丽华贵，只是看得出来打扫得不怎么用心。
孟之尧倚坐的黄花梨木坐榻，是白嬷嬷让人重新擦洗过的，“委屈皇……太后了，这屋里的陈设奴婢会命人连夜清扫干净的。”
“不急。”
孟之尧杏目缓缓地扫过西周，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郑皇后未必能容她住到今晚。
前世是她自己闹着不愿接受太后的头衔，也不愿来永宁宫居住，便理所应当将她安顿到了永宁宫狭隘的偏殿。
这一世她乖乖接受安排住进来了，还有什么招数？
正想着，郑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邱英就进来了，“太后，皇后娘娘有命，永宁宫正殿年久失修恐委屈了太后，还请太后移居偏殿，待正殿修好再搬回来。”
孟之尧笑了笑，“哀家也觉得这正殿年久失修。”
邱英眉梢一抬，对孟之尧的顺从很满意，没想到她接着道：“既然皇后这般有心，就把坤宁宫给哀家住吧，本来哀家就是住在那的。”
邱英拧紧眉头，不悦道：“放肆。如今的皇后娘娘是郑皇后，不是您，您是太后，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为好。”
“你也知道哀家是太后。”
孟之尧忽然冷冷盯他，“你竟敢对太后如此无礼？！”
邱英被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嬷嬷冷声道：“还不快跪下给太后赔罪，莫非要我请廷杖出来？”
邱英不敢置信道：“我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太监，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就不怕得罪皇后娘娘？”
孟之尧冷笑一声，“是皇后的狗咬了哀家，哀家替皇后训狗，皇后应该感激哀家才是。”
说罢给了白嬷嬷一个眼色，白嬷嬷等人立刻上前按下邱英，迫使他跪倒在孟之尧面前。
“来人，给哀家打这个乱咬人的狗。”
孟之尧缓缓端起茶盏，口气轻描淡写。
就在白嬷嬷的巴掌要挥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住手”。
宫装华服的年轻贵妇走进来，正是郑皇后。
她看了一眼被押在地上的邱英，朝着孟之尧皮笑肉不笑，“一个废后好大威风，连本宫身边的人都敢动。”
她正愁找不到借口修理孟之尧，没想到孟之尧自己撞上来。
白嬷嬷等人见郑皇后亲自来，纷纷收了手。
郑皇后见状越发得意，抬手就要招呼人教训孟之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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