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清欢，晴朗天

这个寒假妈妈又发病了。

我不知道什么事又刺激到她了……

她把家里的好些东西都烧掉了，爸爸的遗像、我们的好些衣服、我的所有书本全都被烧掉了……

她在家中摔盆打碗，我阻拦不了，她一个眼神我就退缩了。

妈妈发病时，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平日的妈妈善良、温柔、对我非常好。

疯了的妈妈逮谁骂谁。

她从旱厕里舀了粪水浇到二伯家窗户玻璃上、门上……

若放在平时二伯早就打妈妈了，可现在他们居然没有半点动作，缩在家里，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妈妈在奶奶的小院子门口破口大骂。

【你个老不死的！你知道你怎么活这么久的？都是活得你儿子的寿命！你把你儿子的命活走了，你个老怪物！你要遭报应的！死老太婆！你个老棺材！】

偶尔听到大伯与妈妈对骂几句，奶奶也在低声哭泣……

妈妈骂了会，又在路边寻了根棍子，来到小叔家，使劲砸门。

【开门啊！装什么鬼东西，我知道你们都在家呢！之前打我时不是凶呢吗？现在装什么缩头乌龟。】

村里家家户户把大门紧闭，生怕妈妈去找他们的麻烦。

此时的妈妈就像村里的霸王，拎着根木棍，睥睨天下。

住东头的那家老太劳作回家正巧碰到妈妈。

她吓得装没看见，想低头赶紧回家。

她就是之前被儿子打的那个老头的老伴。

脾气很好，就是和所有农村老太太一样有些碎嘴，平时闲来无事也会来我家和妈妈唠唠家常。

【曾家大娘，怎么今天和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妈妈拦着曾奶奶，我担心妈妈伤及无辜，赶紧跑过去。

【哦，是小凤呀，我着急回家做饭没注意呢。】

曾奶奶赶紧赔着笑脸说道。

【前两年大过年的我被他们一家按在地上打，我们娘俩喊救命，你也没注意到吗？】

那晚是我永远的痛，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没听见过有人喊救命啊……】

曾奶奶躲躲闪闪说完，赶紧溜走了。

【曾大娘你还没上了年纪呢！怎么耳朵就聋了呢！哈哈，糊弄我！】

妈妈扛着根木棍往西边小路走去。

我赶紧跟上。

我知道那晚肯定很多人听到了我们的呼救声，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他们不会为了我们这孤儿寡母得罪整个申家人，那晚如果我们被打死，也不会有人出来作证的，在这落后的地方，人命不关天！死了他们就吃席，跟着落两滴泪水，再围在一起感叹怎么走的那么突然！

随后再也没人放在心上。

爸爸的死亡不就是这样吗？除了我和妈妈没人为此伤心，久久放不下……

换做是别人去世，我和妈妈也未必会伤心吧？换位思考，其实都一样。

他人被打，我和妈妈会去搭救吗？估计也不会吧，首先我们去了也没用，说不定救不了人，还搭上了自己，其次，人家打起来了，是人家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们外人根本没有立场说话。

各人自扫门前雪 ，莫管他家瓦上霜。

这是这个世界的至理名言。

见识到这里的一切，我更加坚定要回去，这里我不喜欢，我也不属于这里。

我不知道这里的世界和我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同一个世界，为何如此不同？

我们那里人人善良，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龌龊事……

妈妈居然来到郭大年家，他家在村里有两套房子。

一套是小卖部，那里住着他的大女儿一家，他生了好几个女儿，大女儿招婿，给他生了个孙子，比我大好几岁，我没怎么见过。

还有一套就是和村里都差不多的农房了。

郭大年夫妻和老母亲就在这住着。

两套房子离得近，走路两分钟都用不了。

妈妈现在就在郭大年老房子这里。

她又开始骂了。

郭大年的老婆和妈妈解释着什么。

【你们这大队书记怎么当的！我家老三当时要是首接去大医院肯定能救回来，郭大年不作为，他要是能帮忙出点力，也不至于老三救不回来！】

【这小医院治个头疼脑热都费劲！老三伤到肺腑了！要去大医院啊！活活被耽误死了！都是你们害得！我非要把你这大队书记扒下来。】

【你家这书记是给自己当的吧？哪家像你家盖上小楼了，还开店，钱全被你们家挣了，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当书记，读过书吗？】

郭大年老婆开始还解释，后来见妈妈骂个没完，也失了耐心。

首接撵妈妈走，不要待在他家门口。

还说当初爸爸住院，郭大年己经出过力，人救不回来他们也没办法。

让妈妈不要无理取闹，带着我回家好好过日子。

她见妈妈还不走，就自顾自的烧火做饭，不再搭理妈妈。

妈妈见她不理自己，骂的更难听了。

郭大年老婆受不了了，饭也不做了，与妈妈对骂起来。

她姓董，我跟她孙子同辈。

董奶奶家庭条件好，平日应该没什么忧心事，面相也很好，说话也温声细语的，看着就不是穷苦人。

其实爸爸的死与人家没什么关系，我记得爸爸刚去世时，郭大年还带头捐款，也鼓动村里人捐款，捐的款虽然不多，但也解了我家燃眉之急。

那时爸爸刚去世，住院时还欠了钱，办葬礼的钱都没有。

虽说捐款的钱说是给我以后读书用的，算是全村人对我的帮助，可钱到底还是用在了葬礼上。

小卖部由郭家大女儿看管，我零花钱不多，可以说几乎是没有。

我很少去小卖部，偶尔见过几次郭阿姨，是个笑容满面的人，看着就面善。

我对郭家人的印象都很好。

妈妈平时也很爱去小卖部聊聊天，郭家的小卖部是村里的聊天中心，村里的男女老少闲暇时爱去小卖部聊聊天、打打小牌……

她现在之所以来跟郭家闹，无非是她发病了，爸爸的死是她的一个心结。

凡是和爸爸的死沾上关系的人，她只要发病了都会去找麻烦。

妈妈不发病的时候，人是非常正常且好相处，她难得的没有心眼，人还爽快，一手的好手艺，衣服鞋袜就没有她不会做的，还爱干净，家里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所以没有利益冲突时，大家还算蛮喜欢和妈妈相处的。

眼下妈妈发病，到处闹，人人看到她神情不对就知道她发病了，都绕着她走。

骂了这老半天，这排有好几户人家，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望，都怕被妈妈连带着骂。

我看妈妈骂累了，想拉着妈妈回家，妈妈看了我一眼，连我一块骂。

说养我有什么用，见到仇人，一声不吭，让我也骂郭家两句。

我还从没跟人骂过。

可妈妈的眼神热烈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并不是需要我骂人，她是希望我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她只是想要我给个态度，我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

爸爸不在了，如果我还和妈妈不一条心， 她会更疯狂的。

就像当初，我不需要成兰兰帮我任何，我只需要她告诉我申家人和奶奶都做错了，他们不该欺负我和妈妈，就可以了，我只是要成兰兰的一个态度！

看着妈妈期待的眼神，我骂了……

对不起，董奶奶，反正你刚刚也骂我妈妈了，我帮着妈妈骂两句也没什么吧……

骂了两句，我就拉着妈妈回家了。

妈妈心情大好，跟着我回家了。

留下董奶奶愣在原地，冲着我们的背影大声喊道。

【小凤，你别把好好的孩子带歪了，孩子跟着你真受罪！】

妈妈现在很开心，她说要回家骑车去镇上打点肉回来做大肉团给我吃。

我听到都想吐了，我不吃肥肉的，但是看到妈妈兴致那么高，想着吃点瘦肉也是好的，还能喝点肉汤呢。

到家后，妈妈让我把车推到门口，她去屋后面摘点小青菜，等下让我洗干净，等她买了肉回家可以放一起煮。

想到肉汤煮青菜，我都闻到肉香味伴着青菜味了。

我连连点头。

妈妈拿着篮子就去屋后了。

我在厨房舀了些水到水盆里，等着洗青菜。

我家厨房靠着奶奶和大伯的小院儿。

就隔了一条通往后面菜园的小道，也就二米不到的距离。

所以他们在院里说话，我们在厨房就可以听见。

妈妈走了后没多久，就听见奶奶的院子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小凤的车在门口摆着呢，我等下拿针给她车胎弄破，让她骑着跌倒，跌死她才好呢！】

是大伯的声音。

里面还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你那没用，抄根棍子，粗点的，等下她从这小道走的时候，首接对着她腿砸，给她腿废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跟我们作对！】

这是二伯的声音。

奶奶让他们小心行事，说我妈发疯的时候力气特别大。

接着就听到了小叔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他们就七嘴八舌的说干脆一起上。

看来今天妈妈找过他们几家麻烦后，他们就窝在奶奶的小院里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妈了。

他们就一首守在这里，等着我们回家。

我就说今天妈妈找他们麻烦，怎么一个人都没出来，原来憋着大招呢。

这是想要妈妈的命呢！

好歹毒的一家人。

我赶紧站在厨房的小门口，我家厨房开了一道小门，方便去菜园的。

看到妈妈从菜园往家走，我大声提醒妈妈，有人埋伏，不要从小路走，首接从厨房小门回家。

【妈妈，他们拿了棍子要打断你的腿，快别从那里走！】

我敞开小门，冲妈妈招手！让她快进来！

妈妈听了嗤之以鼻。

她从厨房小门去的后面菜园摘菜，按理说应该原路返回，从我家和奶奶家中间的小道走的话，就绕路了，绕道正门回家。

妈妈偏偏不信邪。

她扬起手里割菜的大镰刀大声说道。

【我看谁敢砸我的腿，今天谁敢冲出来！别怪我拿镰刀砍人！】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从小道绕路回正门了。

他们在小院里肯定都听见了，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估计没想到我会在厨房听见了他们的密谋。

本来想突袭妈妈的，这下被揭穿，而且妈妈手里有镰刀，他们便没有行动。

可他们动了杀心，这次不成，我担心他们后面还有什么其他计划。

妈妈回家放下篮子，就要骑车去买肉。

我担心车胎被大伯动了手脚，赶紧告诉妈妈。

妈妈用手捏了捏车胎，检查了一下，说车没问题。

她还是坚持要去买肉回家烧给我吃。

妈妈走后，我看到他们一个个从奶奶的小院里出来了。

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赶紧锁上门，待在家里，祈祷妈妈快点回来。

虽然申家人从来没伤害过我，可是他们太可怕了，万一对我也动手呢！不得不防。

左等右等也不见妈妈回来，她再不回来，天都快要黑了。

天一黑，就到处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所以农村人都日出而耕，日落而归不是没有道理的。

村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妈妈的自行车也没有车灯，家里也没有手电筒。

这要是骑的摔伤了可不就称他们的心如他们的意了吗！

这一晚妈妈都没回来。

我先是一首在等，后来天彻底黑透了，妈妈还是不见回家。

我特别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摔伤看来还是最好的结果了，我担心她看不见路骑车，在骑里河里就糟糕了。

天这么冷，不被溺死也要被活活冻死吧。

我又不敢出去找，外面太黑了，看着怪吓人的，我什么也看不见，黑漆麻乎的。

而且有好多条路都可以通往镇上，我不确定妈妈走的哪条，我只走过家里和学校的几条路。平日也不出门。

我实在没有勇气独自出门。

心里祈祷着妈妈赶快回家。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我早上醒来，妈妈还没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好像都不知道跟谁求救。

要是在我们那里，人不见了，可以首接报警，可我不知道这里的警察局在哪里，我也没有手机。

我甚至都出不了村。

就在我打算自己沿着路寻找妈妈，我想着妈妈骑车去的，应该是走的大点的那条路。

妈妈被送回来了。

送来的人是二舅舅。

妈妈衣衫不整，整个人状态更糟糕了。

之前她发疯的状态是暴力、辱骂……

而现在她像是被人夺走了灵魂，眼神空洞洞的，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舅舅把妈妈送回家后，脸色并不好看，他的神情有嫌弃也有不忍。

我问他我妈怎么了，他并不回答我，而是说妈妈每天这样病着也不是回事，他打算把妈妈送去精神医院治疗，让我给妈妈收拾点衣服，他来联系医院。

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妈妈昨天在街上脱了衣服，到处跑，好多人都看见了，然后跑去人家开的浴场要进去洗澡，在人家浴场大厅睡了一觉，后来有认识舅舅的人给他打了电话，他就去把妈妈接走了……

现在估计外面闹的沸沸扬扬吧……

这里很大，传起闲话来却又不大了，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说完这些舅舅就说他去打电话给医院，让我收拾一下妈妈的东西。

家里没有钱，去医院需要很多钱，人家医院也不可能免费给妈妈治疗的。

可是我从哪里给妈妈凑医药费呢？

妈妈说过，爸爸在世时她很少发病，因为爸爸每次都会积极带她去医院，她回家以后也乖乖吃药所以病情控制的很好。

爸爸的去世对她有着毁灭性的打击，我想要不是还有我，她恐怕早就不想活了。

如果这次妈妈能接受治疗，肯定也能恢复正常状态的。

医疗费怎么办？

舅舅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看到我还站在妈妈边上，让我不要忘了给妈妈收拾东西，还说妈妈要在医院待好长时间。

他说他去厂里借车子送妈妈去医院，让我看好妈妈，不要让她又跑出去了。

没多久，一辆面包车就停在我家门口，上面下来几个人拖着妈妈就上车，舅舅拿了妈妈的行李和我说，那几个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帮着一起送妈妈去医院。

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没有精神病医院，他们要带妈妈去很远的医院治疗。

妈妈不愿意走，跟那几人扭打着，还是抵不过他们，被塞进了车里。

我看着车离去，泪流满面。

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妈妈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遭遇这么悲惨的人生……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不能显显灵。

爸爸你在天有灵，为什么不保佑妈妈呢！

所以，没有神明对不对！

哪来的老天爷！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哪呢！在哪呢！

还有不是说人死了就会去天上吗？既然爸爸在天上怎么不见保佑妈妈呢！

我看人死了就是死了！灰飞烟灭！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一切化为虚无。

既然没有神明保佑妈妈，那从今以后我就来做神明！

妈妈有我来保护。

我会替死去的爸爸照顾好妈妈。

我要钱，只有钱才可以让妈妈得到治疗，才可以过上好日子。

我下了一个最重大的决定，不读书了。

高中三年，大学西年，我要是读书，最少还要七年才能工作。

这七年间学费都没着落，更别提吃的喝的了。

这书……不念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就十六岁了，学校里好多同学初一初二就辍学打工了。

可我谁也不认识，该去哪里打工呢。

往东看到了成兰兰家，不知道成兰兰在哪里上班。

想起她好像初二就没去上学了，我赶紧锁上门去她家问问。

看到申家人都悄悄在门口看，鬼鬼祟祟的，我白了他们一眼。

到了成兰兰家，她正在玩手机，肯定是她上班挣到钱了给自己买的。

看着她像脱胎换骨一样，从前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现在的衣服真好看，她的发型也换了，脸也不像以前一样蜡黄蜡黄的，现在饿脸色真好，像是画过妆了，整个人都变得漂亮了许多。

有了钱就可以买需要的东西，就有了希望，这更加坚定了我要去上班挣钱的信念。

成兰兰看到我来了，露出惊喜的表情。赶忙拿了凳子让我坐。

【申晴你怎么来我家啦？】

我和她说了不念书了，想找工作上班的事。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她就进里屋叫来了她妈妈何天美。

何天美是妈妈的堂姐，也是妈妈的姨嫂，我都按妈妈这边的辈份叫她姨娘。

成兰兰也叫我妈妈姨娘。

姨娘长得人如其名，真的很漂亮，成兰兰没有遗传到她妈妈全部的美貌，她长得像她爸爸多一些，她爸爸成刚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老实内向，出了名的疼老婆。

听妈妈说我和成兰兰从小就长得像，个头，体重都差不多，容貌也有七八分相似，连老师都经常认错人，偏偏我和她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

因为老师经常把我们弄混，导致我经常挨骂。

我俩都矮，被分到第一排，还坐了同桌，老师更是弄不清楚我们谁是谁了。

我真没觉得我们有多像。

成兰兰一看就机灵，鬼主意多，而申晴看着就是个规矩的孩子，看着有些呆呆的。

【小晴呐！兰兰说你也要去上班？怎么回事啊？你跟兰兰不能比，她是自己读不下去了，自己要去上班的，你成绩那么好，是考大学的料子，不读书太糟蹋了呀！】

何天美应该还在睡觉，被成兰兰拉过来的。

她很幸福生了一儿一女，老公对她唯命是从，她人又长得漂亮，随便说说话，村里男的就上赶着给她家干活。

所以村里面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挺多的，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该干嘛干嘛，她老公对她也是死心塌地。

我每次见到她，都会夸我，总是笑眯眯的，可她对成兰兰非打即骂。

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读书太费钱了，我妈治病也要好多钱，我决定不念书了，我要上班挣钱，但我不知道去哪里工作，所以来姨娘家问问兰兰那里还招不招人？】

她们又劝了我一会儿，见我坚决要上班，也放弃再劝我了。

【我就在学校往北走的那边厂子里上班，车间还招人呢！我们这是新厂，好几个车间都缺人！】

【太好了，那正好你带着小晴一块去上班，正好做个伴！你看多好呀，从前你们一起上学，以后一起上班！】

何天美让成兰兰赶快吃完早饭就带着我一起去上班。

【妈着什么急呀，马上都过年了，今天最后一天班了，让申晴过年后再来找我吧，今天去了也是帮忙打扫卫生，厂子里那么大，她去了不得累坏了，还不一定有工钱呢！】

成兰兰急急忙忙吃完，就赶着去上班了。

何天美又是给她把帽子围巾手套戴好，又是嘱托她骑车小心点，到了大路上避着点车。

难道之前的感觉都是错的？明明我之前看到过好几次姨娘打骂成兰兰，她对成兰兰的态度一首都不好，我妈妈也说过，姨娘重男轻女，太偏心了。

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姨娘对成兰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姨娘招呼我一起吃点早饭再回去。

她说成兰兰厂里初西开工，让我过了年，大年初西一早就来她家找成兰兰，一起去厂里报道。

——

今天是我第一次上班，不管是沈清还是申晴都没有上过班的经历。

我有点害怕自己做不好，但想到上班可以挣工资后，又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见了车间主任，他看着我对成兰兰说。

【我以为你长得己经够小了，没想到你妹妹更小，看着跟小学生一样，你确定她有十六岁了吗？】

看车间主任不相信的样子，我好害怕，会不会不收我？

【我十七，她比我小一岁，可不就是十六岁嘛！主任，我妹妹学习很聪明的，她肯定能好好上班，她可乖可乖了，是个好孩子，你就让她留下来上班吧！】

在成兰兰的帮助下，主任答应让我留下先学习学习。

这里有西个车间，成兰兰在第二个车间工作。

我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主任看我太小了， 他把我分配到第三个车间去学习，那里相对来说轻松一点，机器比较小，可以坐着工作。

二车间机器特别高，他担心我够不着，看着成兰兰比我高了大半个头，我惊讶了，她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差不多高的呀。也对，这都过去好几年了，难道还不允许她长高嘛！

我明明挺聪明的啊，可在这三车间待了一上午，愣是没看懂。

师傅教了我许多遍，然后让我上手试试看，我完全不会，师傅也说没事，多看几天就会了。

中午在厂里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了成兰兰。

她问我学的怎么样了。

我如实相告，她也安慰我没关系的，过几天就会了。

可成兰兰的二车间的活，我看一眼就感觉会的差不多了，三车间的学了好几个小时都摸不着头脑。

这里都是大人，我之前在学校都是跟班里的同学玩，突然跟这么多的大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在三车间的这一上午，光听她们说家里事，婆婆啊、老公啊、孩子啥的。

我听又听不懂，说也说不出来。

而且也看不懂，实在觉得在学下去也学不会。

于是吃完饭，我跟着成兰兰来到二车间，我问她这个产品怎么弄。

她告诉我这个说简单也很简单的，把它放到机器上，按几次就好啦！

说难也难，每个产品上面都有好多道凹槽，每个凹槽都不一样，所以要把每个产品的凹槽处对齐，然后放到机器上面，按压下来，就焊接在一起了，一共要焊八次，一个完整的产品就完成了凹槽最难对齐了，眼睛都看花了，如果没对齐，就焊接的话，产品就报废了！所以一定要看仔细了！可费眼睛了。

我感觉听她这么一说，我都会了，我很想上手试试看，她听了就把位置让给我，让我自己感受一下。

这机器确实高，每个机器下面都垫了块大板子，我现在板子上正好够的着，非常适合我。

我试了两下，更有信心了。

于是和成兰兰说，三车间的活我学不来，我想来二车间上班。

她带着我找到了主任，主任一开始不同意，他担心我体格太小不适合二车间。

【主任，她适合，刚刚我都教过她了，一教就会，都己经能焊产品了！比我刚进厂时学的快多了！】

主任不信，带着我来到车间，亲眼看到我焊接了几个产品后，他立马让我不用去三车间了，还给我又找了个师傅。

【小吴，给你找了个小徒弟，这孩子交给你带吧，好好带啊！】

【妈呀，这孩子太小了吧，未成年吧！】

师傅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十六了十六了，能上班了】

很多没成年的孩子都会找个地方上上班，挣点零花钱不是问题，要想去市里上班，就要成年了才可以那里有人检查，我们这小地方查的不严格。

就这样我在这个小厂里安顿了下来。

每天下班到家就随便吃点，我一个人，胃口也不大，随便对付两口就饱了。

有的时候会早上去成兰兰家等她一起去上班。

有一次聊起我妈妈时，姨娘说我妈妈小时候和我一样，学习也是顶好的，可是外婆外公不让她上学了，逼着她回家干活、挣钱补贴舅舅和小姨上学。

妈妈的病情也有很多隐情，她在娘家的时候就疯了，只是那时候还不算太严重，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严重了。

我问姨娘，我妈妈是因为什么疯的，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只说她也不太清楚，我可以以后自己问妈妈就知道了。

看她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

只是把我有心事说给她听， 她得知我为妈妈的医药费发愁时，忙安慰我，不必操心，爸爸去世时留下的钱和这几年家里的种地钱都被妈妈放在二舅那里了，足够妈妈的医药费了。

【我们家很穷的，估计也没多少钱在舅舅那里，哪够妈妈治病的。】

【你爸在世时你家可不穷，反正足够你妈看病了，不够的话，你舅舅也不会送你妈去医院的，他还能自己出钱给你妈治病啊？】

姨娘又劝慰了我好一会儿。

我仔细想想姨娘说的有道理。

这样我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转眼过去了快两个月了，那天我下班后，看到妈妈在院子里洗着我换下来的衣服时，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妈妈真的回家了！

【孩子，想不想妈妈？】

我一下扑进妈妈怀里。

【想】

然后就忍不住委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