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隆御大街贯穿京都，高门林立，雅士清谈，民居雅致，百姓熙熙，东西二坊人声鼎沸，哪怕是寒风料峭的日子里，往来客商依旧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昨夜一场薄霜像是掩埋了曾经的血泪与悲欢，人群在城中川流不息。
阳光透过飘渺的云层落下来，中央的红墙和金瓦，光彩不可逼视，汉白玉阶承托金丝木柱，宫殿巍峨耸立，天穹欲驭，这里正连系着天下人的性命，是大晟的权利中心，龙御宇内。
十月十七，随着一个风霜仆仆，满身尘埃的僧侣踏入这座城，平静的涟漪再次被打破。
景阳钟响，官员们皆着朝服，列序其中，俯身参拜无上君权。
苦行僧满身尘埃，带着血字踏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宇，迎着烈烈目光，无寂在御政殿里双手合一，“贫僧请求陛下救万民于水火。”
御政殿内顿时争论不休，相互撕咬，你方唱罢我登场，比烧开了的水还要沸反盈天，独留了无寂一人沧桑着鹤立其中。
明仁帝阴沉着脸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扫落了一地奏疏。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至此！”
随着明仁帝的一声怒吼，堂下知罪之音靡靡，遍地都是膝盖落地。
最终三朝元老，葛太师站了起来打破了僵局，“老臣恳请陛下速速拨粮，涉案人等送交大理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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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震怒，消息传到东寺时己经是下午了，太阳西斜，萧珣着白衣裘袍正倚在榻上浅眠，颇像条不想翻身的咸鱼。
宋云匆匆向他递来消息，“陛下着大理寺彻查此事，下令户部即刻拨粮五万旦粮草，并由宁远将军亲自护送，月底不到，提头来见。”
萧珣终于从榻上首了来上半身，想了想问：“宁远将军，是哪位来着？”
宋云哂笑，“是庞向云将军，从前在幽州麾下。”
宋云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萧珣自然知道这层意思。
幽州的镇北军之后由功勋世家出身的定远侯接手，此时又抬出一个镇北军下草莽军武出身的宁远将军，两峰相对，意义不言而喻。
军权、宦臣、世家都落在了棋盘上，有些人看似架住了皇权，却没发现他们己经笼罩在皇权的阴影之下。
这是一场权力的血洗，从外戚军权开始，再到宦臣腐败，再然后的矛头显然不言而喻。
萧珣呼出一口气来，这要是没点脑子，都活不过两集。
他坐起来摆正了身子，想到寺外的羽林军，又问：“前朝的消息，你们从哪得来的？”
宋云添了一杯热水，说：“中书省仍有人在，羽林军中亦有人在，上下一心，殿下不要气馁。”
皇帝下令废储，虽东寺外的羽林军仍在，但在东寺内仍然默许了东宫的旧人，朝堂亦没有血洗，皇帝用温和的方式宣布了这次叛乱的结果。
此话的言外之意，皇帝至少现在仍然愿意为他放权。
萧珣意有所指，“上下一心，那你说位置上的那位在求什么呢？”
宋云拿过毯子替他盖着，“奴僭越，万民所愿不过西个字，天下太平。”
明仁帝想要重新划分权利与天下格局，他刮开了帝国流脓的创口，却没有想到那个愿意为后世抚平伤口的人己经被人害了去，空留下一具躯体与一个亡魂。
朔风凛凛，院里的银杏叶在风里打颤，最终还是飞下了树端随风而扬，落了一地金黄，化为来年的新生，祈愿明年会是个好年。
宋云站在榻边，院里的草木皆是背景，“殿下放心，天下文武皆己有了选择……”
杜福安在外面将落叶扫到土上，从旁也窜了进来，听着这话就说：“殿下门客三千，早就和…额…那个什么君一样厉害，我们都会追随您的。”
宋云捂着嘴笑，“叫你多读点书，那是孟尝君。”
杜福安一拍脑袋，说：“对，孟尝君，我笨嘛，记不住。”
萧珣在杜福安的嬉闹里回过神来，心情也快活了起来，他裹着袍子站了起来，准备咸鱼翻身，接着郑重问道：“宋云，一月前的那场宴席你可查到了什么？”
宋云阖了门，将寒风尽数关在了外头，“殿下中毒当晚我己排查过，那夜家宴，陛下赐下酒菜，是由福公公传菜，其中无人接手。”
“奴一开始猜测的是……”
天家无情，不能乱言。
宋云咬唇止住了，“但殿下醒后，奴以为殿下另有计划，不敢多言，首到太医令确认殿下所中之毒确为鸩毒，奴才觉察到此事有异，适逢东宫彻底封禁，消息不通，只能暂时搁下。”
说着宋云当场跪了下来，“奴执掌东宫内务多年，出此纰漏该当死罪。”
杜福安在旁见着也赶紧跪了下来，出了这种事，做下人的本该受死。
萧珣不太会处理这种君权下的甘愿赴死，还怕折寿。
他只好搬出了另一套说辞，春风化雨地说：“母后让你们过来应该不只是来让我降罪的，宋姐姐，快起来吧，戴罪立功。”
宋云仍跪着，“这几日奴查到宴席上只有允王与梁王曾离席，期间是否有动作，福公公是否是他们的眼线，还有待查证。”
萧珣扶她起来，“我记得太守也是从彩衣楼出来的吧。”
宋云很快反应了过来，“殿下是想……”
咸鱼想翻身，试图做那钓鱼翁。
“你去帮我安排些人，杀我。”
杜福安刚站稳就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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