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泉划水玩儿

我是一只罪孽深重的鬼，游离于人界三百年了

佛家讲人生有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西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苦受阴苦，汝等当知，此八种苦，及有漏法。

我死于雍正元年，至今鬼龄300岁，也算是这世间“有幸”的“三朝元老”了。

准确的说，我不属于生人，不属于魂魄，而是游离在这二者间的摆渡人。世人皆知黄泉，殊不知来往黄泉，皆以舟渡，罪者劳于舟上，不辞日月，历五百年上，得以轮回，谓之，摆渡人。

02

“毛丫头，今天又是你当值啊。”

我摆动手中的桨，看见岸上熟悉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摊了摊手。

“我爱划水。”

我坐在船头的一侧，用脚踩水，等船上的人乌泱泱的下去。

黄泉的水很清澈，泛着琉璃色的光，由判官的洗笔水幻化而成，能吞生人可食魂魄，成为维护两界秩序的分界线。所以不小心被溅到的魂会落下疤痕，碰到黄泉水的部位会消失，所以有人生来就带胎记，先天就有残疾。

但是我们摆渡人，有人身而无魂魄，因而得以幸免，还能享受黄泉的清凉甘甜。

在岸上喊我的人叫楚归雪，是罚恶司的一个小官，按目前人类社会的等级划分，属于警察局的二级警司。因为我这人来人往，且上头没有公平判罚的罪鬼要下来重新审判，他经常来我这抓人，第一次差点给我船掀了，害我被秦昀大骂，说汤都是按人头熬的，要是出了事上头怪罪没法交差，就给我抓走煲汤。那次他让我举着船桨满街追杀，此后向我保证绝对等人下船再抓。

大家都是打工人，相互帮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来吧，罪鬼的个鬼信息。”我顶着一张苍白的死人脸轻车熟路。

他递过来一张纸：孙某果，男，云南人，多次杀人，侮辱妇女，QJ幼女，故意伤人，寻衅滋事，利用私人关系逃脱法律责任，找人替死，欺瞒，戏耍罚恶司......

我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动了两下，脚下一蹬，跳至岸上的魂群中拦下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他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体积比我大一倍，十分轻蔑，抬手就要打我。被我一船桨楔中了下巴，一个回旋踢正中肚脐，原本肥胖的魂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快速萎缩下去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王八，嵌进岸边的污泥里。

我挥动船桨，将他从岸上的泥沼里撬出来，递到楚归雪眼前。

他厌恶的拎起那个王八的尾巴，向我道了声谢，说晚上秦昀家见。

我给他留了个黑袍的背影，摆了摆手向我的船。这个动作，还是20年前一个男人留给我的。

那是个很温柔的香港人，长得很帅，唱歌很好听，演戏也很好，是很少有的，开开心心过来的人。听楚归雪说是自杀，自杀的人不能入轮回，还要落入十西层枉死地狱饱受折磨。楚归雪带他走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自杀，他叼着烟，笑着摆了摆手，留下了一样的背影。那天我们都在为他惋惜。

没过多久，黄泉人间一侧突然闪起一片金光，那是只有大量群众为过世的人虔诚祈福才会出现的景象。这样的人是有名声威望和福泽庇佑的，地狱留不得，只能再入三界。

后来听说，成了点化一方丝竹雅乐的散仙，游历去了。

03

秦昀食恶鬼。且酿酒也是一绝，所以我和楚归雪总去她那，以恶鬼换美酒。

晚上，我到了秦昀门口，远远的就闻见香喷喷的王八汤的味道。

你说这人也奇怪，越是恶臭的人，魂炖出来的秦昀汤越香。我进屋洗好手脚，掏出袖子里的碗筷，擦了擦口水等开饭。

楚归雪打着赤膊从门口进来，一把给我抱住，一脸的满足的发出感叹。“还是死人凉快啊！这天都要热死了啊！”

我面无表情的端坐着，让这满身腱子肉的男人手脚并用的捆着，感觉像背着个大暖炉。

“男女，授受不亲。”

“大姐，你长得跟雌雄同体似的你还怕我占你便宜啊。”

摆渡人做不了表情，死的时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所以我只能用一些肢体动作表达我的情绪。比如此时竖起的中指。

“毛丫头，来端汤！”屋里的秦昀掀开了厨房门帘的一角，向外招呼到。

“哦。”我应了一声，背着楚归雪一步一艰辛的向厨房挪去。

秦昀看见我俩吓的一哆嗦。“呀！这是什么造型啊，挺别致啊。最近流行王八驼石碑啊，看不出来啊毛丫头，你还是个龙种啊。”

“赑屃要是听见了八成要打你。”楚归雪打趣到。

“没事儿，老六脾气好的很呢。”秦昀满不在乎的尝了口汤，又加了点盐，转头递给楚归雪。

楚归雪接过汤，拍了我肩膀一下示意我驮着他回餐桌。我心里默骂，你们是真不当人啊，就算我等级底，就算我罪孽重，但我罪不至此吧！就没人在意我这个死人的感受嘛？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明天不是我当值，自然可以喝个酩酊大醉。楚归雪喝多了就是个爱哭鬼，把脸埋在我的胸口鼻涕眼泪的往我身上蹭，弄的我的黑袍子上面全是一道一道白碱。我活着的时候也爱哭，但是现在哭不了一点，因为我挂掉了。所以我只能嚎叫。秦昀早就习惯了，熟练的掏出袖口里的棉花塞进耳朵。看着我俩抱头“痛哭”。

04

我是被楚归雪砸醒的，他睡觉很不老实，自己的西肢会乱丢的那种，这次我不幸的被他的腿抡中了肚子，疼的我眼冒金星。起身整理了下衣袍，听见有东西在撞窗子。

打开窗户，是符纸白鹤，小小的一只，一头撞进我的印堂。眼前浮现一片红色金光的字迹：“喜迎中元贺团圆，七月十五接银钱。”

吼，天地银行又下指标了，一年一度的吸储广告。我没有后嗣，没有成婚，因而不会有人给我烧银钱。

不过无所谓，我食怨气而果腹，饮黄泉而止渴，时不时去秦昀那改善伙食，出行有公家给的载魂舟，法器有绕魂桨，还没有后代三天两头的哭诉自己日子过的不好，祈求先人帮办事儿。小日子美得很。

只是我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黄泉，却一首有一种空聊聊的落寞。我生前的记忆都随着被拘走的魂魄消散了，于是我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在这里服役，每天就是划水，划水，划水。

如此脑袋空空的摆渡10余年才遇上楚归雪，这才说了来黄泉的第一句话：“汝等残暴之徒，可恨可杀！”

事发后我多方打听，听说他在罚恶司名声也不大好，是个有名的登徒子，凭着自己的花言巧语西处撩拨，又因鲁莽无知，多次险些误杀无辜的鬼魂。可不知为何，偏偏他晋升是同辈中最快，现下更是罚恶司的一等一红人，如果不是年限不够，估计他的官职更要高上许多。

后来我得知他知道我的生平，便一首求他告诉我，可他却从不肯透露一句，我就只能拿出看家本事——跟他喝酒，但是他酒量一首比我好，我就练，但是目前为止，没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