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知青

冬天，农活少下来了，食物也跟着少下来，可是上课的时间多了起来。

最近村里不太平，经过村口，大爷老太还在讨论“最近大壮家那事，哎哟，村里那死混子！要不是大壮回来得及时！”那老太压低声音继续讲。

我一惊，他们口中的死混子就是之前那个追江晚吟的臭东西！

后背被人一拍“妍妍，你杵着干嘛呢？怪二愣子的。”

杜小西又拿沾满灰的手在我面前晃悠“谁二愣子呢？去你的吧。”我劈开他的手。

“哎，不会是害怕了吧。”杜小西大笑着，一颗虎牙暴露在空气里“想我晚上护送你就首说。”

“才不要。”我大步跨出去。

“诶…别丢下我，咱们一块回去。”他缩缩脑袋“怎么感觉今年的冬天来得更早了些。”

归家。

“怎么魂不守舍的？”江晚吟瞧着我。

“那是什么意思？别老用文化词，我不会！”我感觉心里好闷，感觉要烧起来一样。

“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好？”她摸摸我的脑袋。

“没什么。”

大哥最近事务少了，回来的次数多了，可真算是件好事。

他跺了跺鞋子上的土“刚才我去见了趟李校长。”

“怎么？要给我加作业？”我警觉地问。

“想多喽。”他朝着江晚吟道“知青可以去学堂教书呢。”

“俩仨个都有去了吧，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江晚吟的眸子微张了一下，垂下去，睫毛是看得见的长。

“快的话，我去跟李校长说说，咱们今晚都可以试着上课哩。”

“这么快。”江晚吟感叹了一下“我去问问沐心。”

我打着呵欠“大哥，那死混子最近好像又搞起事情来了。”

一只大手捏着我的脸“放心，他不敢闹过来的。”

“也确实，这个月太平好多。”

晌午又糊弄到大夜晚，下午又听了老头讲几首诗，占了小萧位置的李二还有王小在桌子上刻小人。

小萧老是生病，我都开始有点念叨她了。

“李二，你在我这刻去，别弄花了小萧的桌子！”

“好嘞！”他拿着削笔的小刀，猫着身子。

我看着一只没有大花尾巴的公鸡出现，不得说，他刻得可真好。

“这是…刘家的鸡！”

“对了！逗死我了，亲眼看着刘小宝把他们家公鸡尾巴都给剪了。”

“李二，恁笑什么呢！”老头的声音从讲台上远远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更厉害了。

“你笑啥呢？”

“我是觉得他口音比我们还重，是怎么教的了我们语文的。”

我掐了一下他胳膊“别笑了，等会儿别连累我跟你一块遭殃。”

他才收敛许多。

转头却又看见王小，把削笔小刀放在衣服上擦擦，把馒头切成各种形状，放在手里玩来玩去，最后捏成一个小球，塞进嘴里。

他眯着眼睛“嗯～香喷喷！”

“哈哈哈哈哈哈。”听得出来李二在极力忍耐了“傻子王小，吃鼻屎！”

“咳咳……”我觉得我实在有点憋不住了，夹在他们两个之间有点要命。

“去你的吧，李大头！懂不懂，外国那些人都着吃。”

“这叫精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排的笑声蔓延开来。

收拾收拾，我就去上夜课了。

从课桌上坐着就望见门口那大哥带着两人在跟李校说着话。

李二眼睛尖“哎！你家知青。”

“她不会要当我们老师吧！”王小有些兴奋“个个水灵的，上课也顺眼。”

他正说完，李校长却己经进来“哎，都欢迎一下啊，人家知青给你们上课，好好珍惜！”

其他同学己经是欢呼着叫起来，刘小宝还扭动着身子。

我看着江晚吟走上讲台先是在凹凸得不成样子的板子上写下了自个的名儿。

“江…晚…”那些小孩跟着念着，甚至还有人读错了字。

轮到最后一个字，大家都面面相觑。

“吟，吟诗的吟。”她带着我们轻轻读着。

“江晚吟！”立即有机灵的孩子流畅读出她的名字。

“江老师你名字可真好听！”王小迅速站起来拍马屁。

我怀疑他就是想出风头，让江晚吟记住他。

李二快速去到他后面拽他的裤子，要不是王小捂着，露出的就不只是屁股了。

我的嘴角挂不住了，脸笑得疼，她的脸再次红透了。

李二踢了踢我“哈哈哈哈哈，她脸真的好薄，老是不好意思。”

她就这样，偶尔伸手冰一下发烫的脸颊，又将耳发放到后头，等没这么吵时，她又开口来“你们能给我讲讲这里的冬天是怎么样的吗？”

“有雪有冰！小溪还被冻住了呢！”

“有梅花！”王小丫举起手。

“嗯？还有吗？”

我感受到一股视线看向我，别看我，我不知道。

“冬来了！很快也就要过年了！”

“你们口中的小溪被冻住了，让我想起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李二挠头“这诗有点眼熟。”

“这可是主席写的。”江晚吟笑出来，露出一点尖尖的贝齿。

“哇！主席诶！”我们惊叹出来。

“当时我们党压着抗日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压力，成功完成长征，主席写这首诗也是让我们看到我们的党给我们的光明和希望。”

“这好啊！”王小破天荒打开八百年没用过的课本把诗给抄上去“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什么来着。”

我捂嘴告诉他“万里雪飘。”

“噢！好嘞！万里雪飘！”他露着大板牙用鸡爪子写上去。

他可真逗。

不得说，江晚吟上课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她给我们讲的诗也多，故事也多，我们最喜欢听故事了。

我坐在小屋里，给她兴奋地分享她今天讲得多么多么好，突然却也问“迟沐心教得是什么啊？”

“俄文。”

“啊？外国话？”

“嗯。”她睫毛颤了颤。

我继续低头擦拭着马灯，哈哈气，用衣服抹着，发出叽叽叽的声音来。

“这里入冬很早啊。”

“是啊，看这架势，这几天会下雪哩。”

她眸光亮了亮。

“多脱几件衣服吧。”我看着她“不然睡觉不暖和。”

我褪得只剩单衣和小裤。

她还留着外衣和裤子，拍拍床。

我爬过去，紧紧抱着被子，床可真舒服！

两人之间缝隙很大，还是有些冷风呛进来。

我哆嗦了一下“我能抱着你吗？”

“我…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我首接攀上她的腰，真暖和，她发出几声不容易被发现的轻哼。

她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搞得我痒痒的。

我哼哼唧唧起来，我能不能也跟她撒娇呢？

好羡慕陈华可以跟她姐姐撒娇啊。

“姐姐，姐姐，姐姐。”我蹭蹭。

“嗯？”她的尾音有些颤。

“晚安！”

她也搂住我“晚安，快睡吧。”

可是我还是有点睡不着，嗯…她身上有一股淡茶味儿，我再嗅嗅，是城里她父亲天天泡茶腌入味儿吗？

“我大哥说最近我们都很安全。”我没什么话跟她说。

“外面…可不是很太平呢。”她的下巴枕着我的脑袋。

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久。

“啪嗒。”很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寂静。

我连忙爬起身，这声音我很熟悉，以前父亲失踪了到再也找不到的时候，晚上我就在床上偷偷哭，眼泪掉在枕头上的声音。

我靠她很近，拿手给她擦眼睛，想想，我先拍拍手，又在里衣上擦擦，在给她抹。

我坐着，她圈住我的腰，捏着我后背的衣服。

我觉得肚子凉凉的，是她哭了。

“原来你都这么难过吗？”我摸摸她的长发。

是担心远方的爹妈吗？我想，有吧…她说外面不太平，是她来这儿的原因吗？

她也是在觉得这儿很艰苦吗？我想，也有吧……她却一向很坚强。

爷爷以前告诉我，村里有很多神保佑着我们，希望灶神和土地公也保佑保佑她吧，我只知道这两个神了。

我以前哭的时候，母亲都会给我一个很大的拥抱。

我俯身下去，用力地抱她。

我抱着，不小心睡着了，后来…她兴许是哭累了…

但愿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