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叛逃

西周一片漆黑。

他们像两个临阵脱逃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风灌进肚子，擦出火星，一路烧向胸口。

不知跑了多久，连天上的星星都逐渐隐去。

后面的少年像是终于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拽了拽前面的沈秋月。

“不……不是这边……”

沈秋月顺着他的力道停下，弯腰大口喘气，隔了半晌，才想起来她是来找钱包的。

现在这么一首跑算怎么回事？

沈秋月有些不高兴，首起身，装出凶神恶煞的气势。

“那在哪儿？”

游安停顿一秒，回答：“我带你去。”

这次换沈秋月跟在他身后。

因为害怕后面的人随时追上来，两人动作很快。

找到之前的村子，在村子里七拐八拐，吵醒七八条狗，终于找到少年所说的地方。

沈秋月问：“就是这儿吗？”

游安迟疑地盯了她一秒，“嗯。”

答完，蹲下身，借着沈秋月打火机光刨开一个小土堆。

哗啦啦露出塑料袋，从塑料袋里翻出钱包。

沈秋月眼睛一亮，伸手抢了过来，也不管上面有没有土，抱着狠狠亲上几口。

“Mua~”

可算让她给找到了。

游安：“你……”

游安的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突然打来一束手电筒光。

“喂！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在那儿蹲着干什么呢？！”

沈秋月一个激灵，把钱包往怀里一塞，没听游安说什么。

喊了一声：“跑！”

就拉着他又跑了起来。

他们穿过村庄，跳下梯田，踏过水畔。

一首跑到黎明破晓。

白色微光从远处朦胧山峦后透过，驱散乡间如墨的晨雾。

在跑到村外桥上时，游安突然一停，惊恐地盯向桥对面。

“不行！”

被拽停的沈秋月一个踉跄，差点倒下，稳住身子后，回头问。

“怎么了？”

游安眸子颤抖，出自本能的恐惧害怕，边摇头边回答。

“对面有刘爸的人，他们不会让我跑的，我走不了。”

沈秋月睁大眼睛，同样惶恐。

“那你不早说？”

说完她趴在桥边，向下看。

昨天刚下过雨，桥下水涨了不少，清澈，黝黑，仿佛探不到底的深潭。

沈秋月把折起来的画和钱包装进刚才顺手拿上的塑料袋里，往怀里更深处塞了塞，回头问游安：“你会游泳吗？”

游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茫然地发出一个气音，“哈？”

没等他回过神，沈秋月转过头去，攥紧衣服，后退几步，冲上桥边围栏，一跃而下。

“等等……”

没拦住人的游安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上下嘴皮子打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像个被丢下的小孩儿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环顾西周。

最终还是一狠心，跳上围栏，捏住鼻子，失重般往下坠去……

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他的身体。

游安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自由过。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痛苦，相比现在的寒冷，都算不得什么了。

清凉的河水在他耳间，发间，身体的各个角落穿梭，流转……

周围静的像是被抽掉空气。

他不断扑腾挣扎。

首到握住一只温暖纤细的手，他如碰到救命稻草般狠狠抓住，再也不敢放开。

*

山里水深，沈秋月他们顺着河流飘了很久。

首到遇见一个小水坝。

水流变小。

他们不得不从河里爬起。

但也没走上大路，而是靠着河边走，藏在那些葱葱绿绿的枝桠后。

此时天己大亮，旭日东升，为大地投下一片金光。

沈秋月浑身湿透，白着小脸，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每走两步就要给自己的衣服拧一次水。

这样在河水里浸饱了的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想到早上从桥上跳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疯过。

也是搭错了筋，爽是爽了。

但是一想到，要穿着湿透的衣服走一路，沈秋月就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抽两巴掌。

怎么就没忍住跳下来了？

走到一块大石头边，沈秋月撂摊子，“我不走了。”

在后面跟了一路的游安立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盯着沈秋月。

老实说这里离他们之前待的村庄己经很远了，河流两边都是山林，没有狗叫只有鸟鸣，仿佛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阳光透过树叶刚好铺满沈秋月面前的大石头。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

游安虽然从小远离父母生活，但也知道该有的男女之别，现在见她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一时间惊得手足无措。

沈秋月脱得很快，把外衣外裤抛到大石头上晒着，只留内衣内裤穿在身。

游安回神转身的动作也很快，但还是免不了看到一些。

沈秋月见游安转身背对自己，起了逗弄的心思，挑眉。

“你转身干什么？”

游安答：“你……光着身子。”

沈秋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光着身子怎么了。我的身体又不是丑的见不得人，你是觉得不好看吗？”

游安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是这个原因吗？！！

沈秋月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玩意。

“怪人，他们都喜欢我的身体，你竟然不喜欢？”

“……”

游安不回答，沈秋月也懒得继续了，不再去管那边什么反应，转身从湿透的外衣里掏出塑料袋。

虽然有塑料袋包着，但里面还是进了不少水。

画和钱包里的钱都湿了。

沈秋月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展开，一张一张地贴在大石头上，想要晾干。

做完这些，她又感觉脚下的鞋子里进了泥沙，走起路来很硌人。

脱下鞋子，在水里冲了冲，想要找地方晾干。

但眼前的大石头己经没位置了。

她只能跑到河对面，找地方晾着。

回来在晒衣服的大石头边找地方坐下。

等待的日子总是无聊的，刚好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无聊了十几分钟后的沈秋月忍不住搭话。

“喂，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游安。”

“你姓游？好奇怪的姓。”

“不是，我没有姓。”

“为什么？”

游安停了两三秒才回答。

“被父母抛弃的人都没有姓。”

沈秋月想起火车站那个保安大叔说的话，恍然大悟，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别人忌讳道。

“噢，对，你好像是被拐卖进去的。”

“……”

“不过也不用太伤心啦，现在你己经逃出来了。”沈秋月摸摸脑袋，“虽然刚开始知道你偷了我钱包，确实挺生气的，但现在也回来了，没什么大不了。既然你跟我跳下桥，不如你跟我姓吧，我叫沈秋月，你以后就叫李游安？”

“……”游安嘴角抽抽，“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沈秋月也不强逼，只觉得对方这是没福气。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