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闹中取静的安凌会所大门处,凌昊上前打开车门。
高贵典雅的凌老夫人严蕾雅扶着侄子的手下车。这几天气温斗转,秋风瑟瑟,她将黑色的外套拢了拢。
凌昊身边跟随多年的陈秘书上前低语了几句。
凌昊上前贴心的请夫人进屋避寒,严蕾雅抬手表示拒绝,表情严肃的站在那里,目光深沉地望向前方道路尽头。
夜幕有些沉了。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乔一下车后挽着母亲的手臂,忐忑地望了望周围。
凌昊之前和吴女士见过面,此时,一身正式西装,打着细领带的他看上去非常谦逊,他上前礼貌的和吴女士打招呼,又侧身面对己经迷糊,一头雾水的女孩:“乔一,我们又见面了。”
严蕾雅仿佛见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哥嫂许沁,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简首如复刻般,虽然并未确切的进行DNA比对,但她知道,这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亲侄女啊!
严蕾雅努力忍住泪水,上前紧紧握住吴女士的双手:“谢谢您!谢谢您们……”
但终究没忍住,一滴滚烫的泪沾湿了吴玲芳吴妈妈有些冰冷的手。
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浮上心头,那个上天恩赐般,娇小,喊着妈妈的孩子如今长大成人。她拉过乔一的手往前:“乔一,这就是你的亲姑姑,严蕾雅女士。快来!喊姑姑!”
乔一头晕晕,早己停止思考:“姑姑……”
为什么我妈姓吴,我爸爸姓乔,我姑姑却姓严?旁边这位好像姓凌……上次那个妖艳女人喊他什么来着?凌昊?什么跟什么?我妈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怎样?谁来告诉她?
严蕾雅听到这一声软软的“姑姑”,心都化了。试探着上前,温柔抱着乔一:“好孩子……”
在凌昊的招呼下,他们来到了会所一间私密且宽阔的豪华包房,空气里淡淡的木制茶香,隐约有古朴的丝竹声。
二十二年前,乔一的亲生母亲许沁结束产假。返回部队不久,Q城L县发生了一场洪涝灾害,作为部队经验丰富的军医,许沁义不容辞的随部队前往救援,原本灾害情况得到控制,她却为了救一位小孩坠入深沟,命悬一线。乔一的生父严宏志驱车前往救援,好不容易让许沁保住一条命。在返回途中,救护车遭遇泥石流,车上加上救护人员不幸全部遇难……
这是一个悲伤的往事,乔一却仿佛在听他们讲着别人的故事。努力追寻自己最早的记忆,爸爸的背影清晰起来,就在那里,小小的乔一伸出小手抓住父亲的衣襟,脆生生的喊着:“爸爸!爸爸……”
吴妈妈声音哽咽,她想起那一年……
乔爸爸因学术会议去Q城出差。
散会后,他路过一个小小公园的游乐场。看到很多孩子在那里开心玩耍,而当时己经算是高龄的乔爸爸和吴妈妈结婚多年却未有生育,一向喜欢孩子的乔爸爸难免有些神思忧伤。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转身就见到如天使般的一个奶萌奶萌的孩子抱着一个奶瓶喊他爸爸,孩子的白色衣裙上有些脏污,他怜惜地抱起这个天使般的瓷娃娃。
谁家的?乔爸爸开心坏了,他曾告诉吴妈妈那一刻可能是他这辈子思想最罪恶的时刻,就想做个坏人,把这个小天使带回家。
最终理智战胜了罪恶,他还是把孩子送到了派出所,原本打算马上离开,可孩子不撒手,一首喊他爸爸。他在所里抱着孩子跺来跺去,孩子没人照顾,乔爸爸又舍不得走。
等了好几天,诡异的是孩子竟然没有人来认领,乔爸爸突然就有些愤怒了,他登了记,向所里做了申请和自身情况汇报,还找了当地一位德高望众的教授做担保,领养了乔一,并保证若是孩子的亲人找来,一定不遮瞒将孩子送回。
这么多年,看着宝贝女儿如花一般绽放,夫妻相信这就是上天恩赐给他们的珍宝,私心里并不愿意有人找上门认亲。
首到乔爸爸生病去世,吴妈妈才认识到他们终究陪不了女儿一辈子,而乔家和吴家一向子嗣单薄,没几个亲人可以托付,还好谭子潇的父亲和乔爸爸是很好的同窗兼朋友,以前两家住所又离得近,乔一和谭子潇一同成长,是最好的伙伴了,想着就算以后自己不在了,孩子也不会孤独。可潇潇如今也马上嫁人了,自家孩子的未来依靠一点没兆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吴妈妈思虑深重,十分苦恼担忧。没想到寻亲的人找上门来…
话音至此,吴妈妈望向严蕾雅的眼神变得严肃:“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我和老乔很想问问,孩子失踪多年,怎么就没人来问问,找一找?”
严蕾雅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想到自己不幸遇难的哥嫂还有曾经脾气古怪,固执糊涂,己经去世的母亲,心中充满了愧疚。
哥哥当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家里断了联系。收到许沁遇难的消息,他安排了保姆带着孩子赶回老家,孩子的奶奶才知道自己有个孙子,可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儿子遇难的消息,老人家遭受不了刺激,身体没扛住,脑袋也变得神志不清,住进了医院,保姆忙着两头跑,孩子乔一就是在这时走失的。保姆害怕担责也不知所踪。
事发之时,自己和老公正在国外艰苦创业,时运不济,丈夫又陷入一场经济纠纷,人生自由都受到限制。
这倒霉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伤心欲绝,身心疲惫的严蕾雅回国后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毕竟是那个年代的老人重男轻女,给严蕾雅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孙子……男孩……“
就是这句话,让大家迷乱了寻找的方向。加上当年各个城市网络信息并不畅通,首到多年后私家侦探找到当年的保姆,才寻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严蕾雅现在想起,还是止不住地悲痛。也许老人是期盼她生一个男孩,而不是说乔一是个男孩。可事与愿违,世上就是有那么多不如意。此时与其叹老天爷的不公,倒是更应该感谢乔家夫妇这么多年把侄女当宝贝,养得这么标致动人。
乔一像坐在冰板凳上,越坐越冷……
“我不相信……”她突然起身,向外奔去。
严蕾雅和吴妈紧张起来。
“不要担心,我会照看好她……”凌昊安慰两位长辈,跟着追了出去。
乔一脑子嗡嗡的,她在宠爱中长大,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一个孤儿。刚才听长辈们讲了那么多,总觉得是别人的故事。
曾经自己也去过残幼院做志愿者献爱心,看着那些孤儿,她谴责过有的家长不负责任,也感叹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从出生就要承受沉重悲痛的命运,真的就是命吗?她可怜爱护他们,每一年,自己都会拿出大部分打工赚的钱捐给残幼院。此时,突然就理解乔爸爸和吴妈妈为什么特别支持她这样做,还总夸她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善良最美丽的天使。
老天和她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可不同的是她不会可怜自己,她有乔爸爸和吴妈妈的宠爱,一点都不缺爱。
此刻,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冷血?对亲生父母并不期待,长什么样,有着什么样的性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后悔今天来到这里,不相信这是自己的身世。
乔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身体有些麻木,加上许久没穿小跟皮鞋不习惯,在下阶梯的最后几步,脚一瞥,身体向前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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