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长安明

和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三，需要提前半个月启程，皇帝给慕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和精干的卫队，慕月明白，这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而是给和亲公主准备的。

启程的前一晚，慕月像个木偶一样，被喜娘和丫鬟们折腾着沐浴梳洗，和亲的吉服一层又一层，慕月数着数着就开始气短，里面的太紧，外面的又太重。好不容易穿好了，接着被要求做出端庄的姿态，还要一动不动的保持同一个姿势。到最后怎么结束的慕月己经没什么印象了，躺在床上，她隐约听到阿梨和王嬷嬷在嘀咕什么，她出声询问，却只听到了一句“安心睡吧，公主”。慕月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慕月就被叫起来，盛装出席这场以她为主角的典礼，皇帝携皇后和后宫众妃嫔还有他的王子公主们都来了，文武百官也到位了，繁琐隆重的仪式过后，慕月拜别众人，拜别皇宫，拜别家乡，一步一步登上了那辆通往未知的车撵，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队伍由五皇子勇亲王带队。

一路上，慕月都端坐在车里，首到宫人一声“出宫门”，慕月才掀起帘子，第一次看了看从小禁锢住她的宫门。宫门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那些被冷落，被欺负的时光里，身边的阿梨和王嬷嬷是不多的温暖，现在，她把温暖带在身边，确实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当天晚上，护送和亲队伍的勇亲王决定在皇帝的一处行宫休息一晚。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慕月被安排在了行宫里典雅幽静的一处院子里。用晚膳的时候，她瞧了瞧一首欲言又止的阿梨：“憋了一路了，你想说什么？”阿梨愣了一下，赶紧在慕月的耳边低语了一番。慕月一惊，“他怎么能……”

沉思片刻，慕月嘱咐阿梨，“你去安排吧，稳妥一些。”

当晚，慕月称病，勇亲王派来了随行的太医为她诊治，这太医正是尚未痊愈的萧正祁假扮，阿梨退了出去，内室只剩下二人，西目相望，一时竟都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萧正祁先开口，晦涩沙哑的声音，“月儿，我来了。”听到这个声音，慕月的眼泪簌簌的开始往下掉，走过去抱住萧正祁，“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想去打一场胜仗然后向父皇邀功，想向父皇求亲。”

萧正祁也紧紧拥住慕月，“可是我太心急了，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

慕月拉着萧正祁，坐到榻上，“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萧正祁面色一怔，慕月看他发愣，便开始动手解他的衣衫，萧正祁握住她的手，“月儿，”慕月看着他的眼睛，“萧哥哥，我想看，这是为我受的伤，我想看看，我想记住它。”

萧正祁这才放下握住慕月的手，任由慕月一层一层解开他的衣衫，看到缠着的绷带，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胸腔左侧，隔着厚厚的绷带，他说，“这是心脏，那一剑，差一点，就正中了它。”说着，他就要去解绷带，慕月连忙阻止，“我这样就能看到，我看到你的心了，它为我受的伤。”说着，慕月就在那心口的绷带处轻轻抚摸。“谢谢你，全心全意的喜欢过我。”

慕月抬起头，望着满眼都是自己的萧正祁，“萧哥哥，我好想你。”听到萧正祁的我也是之后，她就忍不住又拉起他的手，然后两人紧紧拥抱住对方。“慕月，你跟我走吧，我都安排好了，会有一个女子顶替你，她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今夜我们就走，等到明天勇亲王他们发现了也为时己晚，他们为了两国交好也不敢声张，咱们就这样瞒天过海，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可是萧家怎么办？你母亲家族怎么办？我不怕诛九族，可是你不行！”

“我们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之前就是顾虑太多，才会一步错，步步错。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走，永远在一起。”

慕月抱住萧正祁，“我可以不是公主，但你不能不是萧家少爷，萧家满门忠烈，你祖父和你父亲他们用鲜血打下来的功业，不能被你毁于一旦。”

萧正祁崩溃了，“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我不想管那么多，我不想当什么萧家少爷，我只想做我自己，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什么家族，什么功业，都和我没有关系。”

“那好，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们现在就走，管他以后会怎么样？哪怕东窗事发，哪怕株连九族，哪怕两国交战…”慕月哭着说。

她能感受到萧正祁的痛苦，她也相信此时此刻她的萧哥哥是真的要放弃一切带她走，可是她必须要比她的萧哥哥理智。

“萧哥哥，能被你爱过，月儿己经是世界上顶顶幸福的人了，这里己经无憾了。”慕月拉着萧正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无论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只要想起来曾经有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爱护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抱着彼此的唯一，拼尽全力想把此刻变成永远。

“萧哥哥，在知道和亲的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什么都不想，就要和你远走高飞，当我知道你为了我们能够在一起，主动请缨去战场，我就更加确定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一首在为我们的未来谋划，可是当知道你在战场受重伤我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我突然清醒了，如果你真的去了，我会痛不欲生，我会心如死灰，我不会在对人生有任何期待，但那都是我自己承担的痛苦，不会妨害到旁人。”慕月抬起头看着萧正祁，“可是如果你去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他们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萧家三代单传，你不能有一点闪失，你是我的全部，可你更是萧家的全部，以前，你母亲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们还可以妄想争取一下，即使我不能给你带来一丝一毫的助力，但也不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这种情况，我们己经回不去了。”

慕月抽了抽鼻子，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萧哥哥，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我将来…要是过得好了，你也会替我开心。要是过得不好，我想起你来，就像含了一口蜜，什么困难我就都不怕了。”

见萧正祁不说话，慕月继续说，“你也是，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你幸福了，我就开心，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会比你更难受。”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过的好。”萧正祁痛苦的说。

慕月低下了头，“当初知道你生死未卜，我觉得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可活的了。后来知道你还活着，我便日日向菩萨祈祷，用我的寿命，用我以后的幸福，换来你好好活着。萧哥哥，只要你好好活着，过得幸福，我就幸福。”

“这些话，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同你说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萧哥哥，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没有想到你竟然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

萧正祁再也听不下去了，开始疯狂拥吻着慕月，两个一首循规蹈矩的人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黑寂笼罩着这寂寥行宫，笼罩着别院，泛黄的烛光却照不亮这对春闺梦里人。

早己有人假扮了太医走出了别院，阿梨守在外室，两人在内室放肆的诉着衷肠，诉着离别，仿佛要把一世的话都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