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杏喊完这一句觉得不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乔舒耳边低声道:
“婢子方才回禀了小姐醒来之事后,便要绕大太太船舱舷窗,过去厨房给小姐拿些现成的白粥。
不曾想却正好听到大太太正同赵嬷嬷私下里商量着要赐一条白绫给小姐。
让小姐绞死自己以明志, 然后她好为金氏族人求得一座贞节牌坊。”
啥?
以死明志?
死?
要谁死?
谁都可以去死,唯独她这个刚死而复生的人不能死!
求生欲让乔舒的大脑清明起来,有关继伯娘宋志成的记忆也从脑海中涌出来。
宋志成原名吴美娟,是原身奶娘赵嬷嬷的女儿,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原身三岁便没了生母,对奶娘便格外的依赖,可这个赵嬷嬷却不是个良善之辈。
她眼见着小主子没了生母,父亲又在身边,祖母也不甚看重,便刻意将她性子养得懦弱,好操纵。
便是回到老宅,金大老爷原配大伯娘徐氏有心亲近,原身也己经完全离不开赵嬷嬷了。
在原身的院子里,赵嬷嬷便是个土皇帝。
但凡主子有的,她的女儿也必须得有。
就是主子没有的而她们想要的,她也会想方设法让主子去跟徐氏讨要。
后来徐氏因生长女落下的病迟迟不见好,难以成孕,便放出要给自己夫君纳妾传香火的口风。
不知宋志成哪儿得了这个消息,还不待徐氏从贫寒的良家女当中挑出合适的人选。
这边院里就传出她怀了大伯孩子的风言风语。
大伯娘本来是要处置了她。
可赵嬷嬷在原身跟前寻死觅活的,让她以性命来要挟徐氏,死活要让徐氏点头纳了宋志成。
徐氏无法,只得速速命人把她抬进门。
给她改了名字,但求她能安分守己给金家长房传承香火。
宋志成先后生下一女一儿,传承香火是做到了。
安分守一么?对她来说可就太难了!
她仗着大老爷的宠爱,不断地在大房折腾,让大老爷和大伯娘日益离心。
没几年便把贤惠慈爱的徐氏气死了。
后来宋志成更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大伯父及祖母皆同意了扶正她为继室。
宋志成成了大房的继妻之后,富贵和尊位她都有了。
可她却又莫名妒忌起原身天生的小姐身份来。
她费尽心思,求得只是嫁给一个苍老的男人做小妾,做填房。
可乔舒呢?因有金侍郎这个二品大员当老爹的缘故,她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等等,处处高出自己这个大太太一头。
这让她如何能忍,于是她使尽手段哄得老太太交出了金氏杭州府老家的掌家权。
如此既方便她中饱私囊,又方便她暗中磋磨原身。
宋志成先是美其名曰让原身学好女工,每日里给她一堆绣活,天天让丫鬟轮番看着她做到辰时才能做得完。
后来更是借口金竹庵的静悟师太看过,原身命中有劫难需要苦修。
把她屋子里的丫鬟都调到别庄里,让她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日常饮食更不消说,表面看着正常的饭菜底下全是馊的。
没得几年,便生生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小姐熬的枯黄衰败。
可怜原身还真的以为吴氏所作所为是为了她好。
她就这样熬了几年,将将熬不下去的时候,京里来了消息,让他们举家回京参加婚礼。
宋志成怕事情败露,这才把她的贴身丫鬟丹杏从庄子里调回来还给了她。
还一碗接一碗的所谓补药送到她的院子里,生生把她弄出个回光返照的模样。
可其实这一具身体内里亏空得非常厉害!
好在要回京了,一切都要过去了,原身以为自己终于把这几年的苦难熬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志成居然还隐藏着更大的祸心。
那是这一天的黄昏时分,原身从船舱的窗棂望出去,只见运河上月轮未出,彼时天明水彻同一色,微风遥起夜潮开。
如此美景,京中亲爹在等着自己,崭新的生活就在不远的将来。
原身心下放松愉悦,便让丹杏陪着去甲板上看落日。
走到半道江风渐大,丹杏便折回去给她取披风。
她独自往前走没多久,便听到转角处宋志成跟赵嬷嬷的对话。
这个赵嬷嬷在女儿攀上高枝之后,本来应该出府安享富足晚年的。
可她不知是放不下女儿,还是放不下金家的富贵,硬是身份尴尬地赖在金家没有离开。
赵嬷嬷粗哑的声音传来, “咱们六小姐毕竟不是金侍郎府的亲女儿,而只是侄女。
到了京城,五小姐那个蠢货说不定都能攀上更好些的亲事。”
“娘,您不是说她日日吃的都是相克的食物,夜夜熬到到辰时才能睡,身体早都被掏空了么?她还能撑多久?”
宋志成满不在乎道。
赵嬷嬷犹疑不定的声音传来,
“儿啊,为了不让人察觉出异样来,我也不敢下重手。
估摸着她还能活上个把月吧!
可万一她回了京城,侍郎老爷慈父爱女心起,见她生病便广寻名医。
这使人亏空内里的法子可瞒不过杏林圣手。
若是让她在五年内吃到五朵圣雪莲,那咱们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宋志成听到乔舒可能不会死,着急了,
“那可不成!
乔舒怎么可以不死,还比我嫡出的娇贵珍儿结更好的亲!
娘,咱们家弟弟就是她害死的,你要为弟弟报仇啊!
赶紧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
赵嬷嬷想起她去金府做奶娘后,还不足一岁便因没有奶喝而夭折的亲儿子,狠狠道:
“这是自然,就是不为幺儿报仇,为了你自个儿,咱们也该除了她。
咱们大老爷是个不管事的,你私底下在杭州府置办的田地,铺子,银子不都是从她身上来的?
五小姐这么一个蠢货,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可万一等她回了京城在二老爷二太太跟前说漏了嘴,二老爷疑心起来。
那咱的富贵日子也就到头了。”
宋志成也担心起来,“娘,就乔舒那个蠢货,咱们随便几句话,她就能把自己小命送上。
可难的是怎么跟京城里头的二老爷交代。”
赵嬷嬷皱起眉头,“谁说不是呢?
更甚者,那侍郎老爷往下一查,把咱们替主子办的事儿查出来,那才是坏了大菜了。
不过恩公说了,贵人给你那颗圣雪莲,你吃了之后便可柔泽肌肤,润生新发。
如此便可勾着侍郎大人做你入幕之宾,等他着了你的道,可不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
宋志成道:“那我也得先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啊!”
赵嬷嬷幽幽道:“如今船行在江上,最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眼中钉拔了,扔到江里去。
回了京城再让船上的静悟师太帮咱们做个证明,就说她是自己淘气贪玩才落水的,这便谁都怪不到你头上来了。”
原主闻听此言,心中备受打击,才恍然大悟这些年她对这两母女的好,终是错付。
惊慌之下,她赶忙转身想要躲回自己屋中。
然而就在她快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
冷不丁背后来了一个人抱住她的双腿,一把给她掀到了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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