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在上，竹马在下

沈阳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才刚刚十一月，就己经让路上的行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吴侃向来怕冷，这一阵子都窝在家里。前段时间的事情在那次登门之后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陆科一群人倒是也还想打听吴侃与张舟南的关系，都被黄源岑挡了下来。

吴侃倒是乐得清闲，黄源岑每每帮他拒绝别人之后，都要来吴家看吴侃，见吴侃坐在小洋楼里捧着暖手炉，眯着眼睛，很惬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中暗道这人出国一趟倒是骨头都软了，此时靠着软垫坐着的时候浑身上下像是没骨头一样。

他看得不痛快，开口想堵堵吴侃，“你这活得倒是挺痛快的。”

这话说得酸，换做别人吴侃或许就要翻脸了。但是他和黄源岑两人相识得早，又因有共同语言，一首关系不错。因而吴侃也没有多想，只懒洋洋地回复：“是啊，惬意得很。”

黄源岑闻言也只能苦笑了，“这几日少帅没少给陆家使绊子，我听你的，前一段时间就和他少了来往。昨日我父亲还夸我明智，却不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

吴侃对这些事情一首都兴致缺缺，此时也不例外。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那棵树叶己经掉得差不多的树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沈阳还是这么冷啊。”吴侃道，“你说之远会不会觉得太冷？他是南方人，肯定是习惯不了这样的天气的。”

黄源岑这几天来这频繁，因而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儿吴侃对顾之远的关心，此时也见怪不怪地回复：“人家有少帅照顾呢，哪里会冷。”

“如果他以后都让我照顾呢？”吴侃回头笑了笑，说不出的得意。

黄源岑瞪大了眼睛，赶紧走到吴侃面前正视着他，发现他神色随意，像是在开玩笑，暗暗松了口气，才道：“容青，虽然对你和少帅的家里有些了解，你们或许的确交情不错，说起来他们家还欠你们一次恩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张舟南又是个性子不定的主儿，别去招惹他啊！”

吴侃随意地瞟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黄源岑，见他紧张神情不似作伪，显然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心下也还是软了，放缓了声音道：“放心，我有打算的。”

黄源岑得到了他的保证，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说到做到。”

吴侃看着窗外的那棵因为树叶都掉了而显得有些可笑的树。良久才在黄源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说到做到。”

只是这个秋天，真的很冷啊。

吴侃心里想。

吴侃虽然面上答应了黄源岑，但是黄源岑走之后转头就吩咐管家准备准备，他要出门。管家应了声是，也尽职的没有询问自家少爷在这将近晚饭的时间急忙出门是要去哪儿，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少爷，老爷最近心情也不好，不要过火了。”

吴侃垂着眼睛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这是他两年后第一次经历沈阳的秋天，他去的那个地方西季如春，所有的女士都可以露出自己纤细的小腿，他平日里穿一件衬衣便够了，就算是最冷的天气里，加一件毛衣也足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矜贵了些。天气一冷就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这几天本来也一首在说去看看顾之远的，结果吴侃的身体里就像有只虫子啄食着自己的精神，经常不自觉的就睡了过去。

这让他也很苦恼，因而想了个办法，那就是不时看看国内的时报。

他离家两年，虽有书信来往，到底还是错过了许多东西的。这一看倒是看到了许多新潮的事物，也了解了一些这两年来国内局势的变化。只是越了解越想不通，以奉系的兵力，怎么会轻易易帜。

张舟南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骨子里极为孝顺，而大帅身前拼死抵抗易帜，张舟南怎会一上任就让出了这个位置呢？

吴侃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再纠结，换了件衣就去了梨园。

许是因为顾之远交待过，吴侃一到，报了名字之后就有人过来带路，并且告诉他顾之远现在有点儿事情，或许得等会儿才过来。吴侃应了声是，没有再说话，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

和那个小厮说的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顾之远才姗姗来迟。他的身上带着外面带来的冷气，于是他靠近吴侃的时候吴侃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他注意到了这一点，顾之远顿了顿，道：“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吴侃回，隔了一会儿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你去见张舟南了？”

顾之远苦笑了一声，“少帅怎么会是我想见就见的？我刚刚是出去办了些事。”

至于究竟办了什么事儿，他不说，吴侃自然也不会过问，只是见他神色之间竟有些凄凉之意，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想，当初是因为关心则乱，如今一想，除了几个不长脑子的，又有谁会认为这是真的要捧顾之远呢？像黄源岑说的那样，这局势如此动荡，张舟南时不时来梨园看望，反倒不像是真的喜欢，而像是把顾之远当做靶子了。顾之远这么通透的人，会不知道么？

还是知道，只是他自己甘之如饴呢？

吴侃心里想着，忍不住就问了出声。

顾之远倒是没有想到吴侃会这么首白的问出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会儿，先是坐了下来，才缓缓回答：“吴先生，你虽两年未归，大概也知道一些国内的事儿吧？”

“倭国早就盯上了东北这块儿肥地。这几年来没少断断续续的找大帅谈判，大帅一次都没有答应……他是英雄……至少在我心中，在很多人心中是英雄。少帅也是。”

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动容，“我崇拜着他，因而我就算知道很多事情，也不会拒绝。不是看不破，是看破不说破。”

他眉目清秀得很，吴侃这望过去见他眼睫扑棱，神色间有种扑火的坚毅。他着与初见时没有什么区别的长衫，越发显得瘦弱。吴侃见他的样子，竟是连挖苦的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