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几许盼君归

会场大堂内

季鄞折回，轻车熟路地绕过人群，进入了会客厅，又托人去找秦燕燕，然后自顾自地随手拿起份小报，双腿搭在茶几上，大咧咧地坐着。

首到秦燕燕来时，见到此场景，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早己习惯。

“怎么来得如此晚?”

秦燕燕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看到了他身上还未干的血迹，不禁皱眉。

“今天军部有演练，不得缺席。”

季鄞边说着，边翻看着报纸，他注意到了秦燕燕的神情，又解释道——

“别这么看我，肉麻死了，这血不是我的，谁伤得了我。”

“你这趾高气昂的脾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秦燕燕啧了几声，不过回想起来，好像也确实如此，他们二人相识多年，他从未见过季鄞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行了，不说这事儿了，你着急找我来，出什么事了?”

“无事，己经解决了。”

“解决了?”

季鄞翻看报纸的动作一顿，抬头，微眯着眼审视着眼前人，考量着他话中的可信度。

毕竟裴熠能找上他，那必不可能是小事，怎会轻松解决。

“是啊，有贵人相助。”

秦燕燕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向他。

“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谁啊？”

“话怎么说的这么不中听呢。”

秦燕燕当真是受不了他这流氓脾性，但自小的修养让他仍是耐心解释道：“苏州城来的禾家大小姐。”

“谁?”

季鄞轻挑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俏丽小人儿的脸。

“噢，差点忘了，你这次出征去了快大半年，许多事都不清楚，就许久前我与你传的电报上提了一嘴，禾家回来了，就在你走后不久，全面启动了在琅城所有的产业和码头，势头正盛。”

季鄞轻颔首，来了兴致，将报纸放下，换了个舒服姿势，示意他说下去。

“但很奇怪，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禾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回来禾漾一个小辈，平日里的必要聚会也从不参加，也并未听说与哪家有任何的合作关系，看着不太像是要长期留在这，却又大动干戈地重启了所有产业。”

“嗯…那她今日是为何要帮你？是打算与你们家合作？”

“我也怀疑过这一点，可我们家族世代从商，虽说在商界上有些名堂，但与禾家比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从利益出发，她没有必要选择与我合作。”

“那你怎么想？”

“可能是为了别的…譬如琅城的地下党…她今日…跟我提了一嘴柳先生。”

“呵…她倒有点本事。”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鬼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两人一时沉默，季鄞轻抿一口酒，回想着刚才禾漾对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像只幼年小兽一样，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生物时,仍要狐假虎威强装镇定。

呵……还以为是有多纯良，原来也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胃口大的很。

“走一步算一步吧。”季鄞坐定，将酒一饮而尽。“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老爷子那边还要上报情况，明早还要回军部。”

“有…关于你表哥…”

“怎的，你妹妹还喜欢他?”

裴熠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说过，我不可能有错，虽说我自小便随我父亲上了战场，可在琅城的日子里，经常会与他待一块，打记忆起见他就没从那台轮椅上下来过，你妹妹说他能文能武，我也奇怪。”

听完季鄞的话，裴熠仍未语，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罢了，我明儿下午会去他那一趟，再替你探探风吧。”

说着，季鄞站起身，往门口走去，秦燕燕随即跟上。

季鄞轻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送。

北风呼呼，吹得车窗轻振，禾漾从车里走出，下意识地捂紧大衣，谢别了司机，慢悠悠地走进房里。

灯火昏黄，寂静无声，一旁的壁炉烧着，整个房间都是暖洋洋的，禾漾的心渐渐回温。

想来便是纤巧和芣苢两人给她留的。

禾漾嘴角轻扬，脱去走到壁炉旁，又拿着火钳往里放了些柴火。然后随手拿了件小毯子披在身上，坐在地毯前，慢慢地烤着火，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小姐，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响动，禾漾回头，只见纤巧正睡眼惺忪地走过来，手里还捧了杯热牛奶。

这小洋楼一共就住了她们三人，而纤巧和芣苢自小便陪在禾漾身边的，对禾漾来说她们和亲人无异，所以晚上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需要照顾她。

“这么晚还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禾漾往旁边挪了挪，给纤巧腾出位置。

“给，牛奶，小心烫。”

纤巧顺势坐下，将牛奶递给她，禾漾接过,小心翼翼地喝着，糊得嘴边都是白沫，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怎么喝得跟个花猫一样。”

纤巧笑着笑着，顺势靠倒在她的肩上。

“嘶——疼。”

听到禾漾突然喊疼，纤巧连忙坐正，之前的笑容也变成了严肃紧张。

她轻拉着禾漾的胳膊，在焰火的照耀下，禾漾的肩头包着的灰色丝帕上，暗红的血迹渗透出来，显得狰狞可怕。

“小姐…那些人找到这儿…”纤巧看看禾漾又看看伤口，欲言又止。

禾漾轻轻点着头，抽回手臂，不出声。

“真是阴魂不散。”

纤巧是气极了，忽地一下站起身，禾漾拉住她，轻声说道:“别告诉芣苢。”

“我是去拿药。”

听纤巧如此说，禾漾这才将手松开，看着她急匆匆去拿药的背影，禾漾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没过多久，纤巧便赶了回来，熟练地先用剪刀剪去伤口附近的衣料，然后开始消毒。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纤巧紧皱眉头，话语间带着几丝严厉，若是有旁人在估计都要大跌眼镜了，毕竟哪有仆人教训主人的?

可禾漾不在乎，倒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纤巧是担心她。

“说话你倒是，看着我做甚？可真要急死我?”

纤巧见她半天没动静，心中愈是不安。

“我没事，只是今天喝了几杯小酒，脑子混沌了，一不小心就给伤着了。”

禾漾说的轻描淡写，老实地任由纤巧上药包扎，而伤口可能是未及时处理，又几经拉扯，己有些血肉模糊，看着怪瘆人的。

房子里很静,只有柴火被烤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包扎到最后，纤巧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诶？不错不错，你倒是有情调，还给打个蝴蝶结。”

禾漾打趣道，想缓和一下这有些沉闷的气氛。

可纤巧仍未出声，低着头。禾漾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抽泣声，这才惊觉纤巧哭了。

“哎哟怎么了这是。”

禾漾轻抚过她的肩，以示安慰，又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肩膀上。

两人就静静地坐着，首到纤巧重新抬起头来，眼眶微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慎重地说道——

“我知小姐不想让我们担心，总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但是您可知，您不说反倒让我们更担心嘛？小姐，若您有天扛不住了，不止有流景和阅川可以帮您，想想还有我，还有芣苢，我们都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听着纤巧的话，禾漾轻轻拍了拍纤巧的肩,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

他们的好意她心领了，但危险的事，她绝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