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如此难看，还站在门口，感染风寒了，谁照顾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亓官璟心底一颤，睁开双眼，定定望着来人。
嘴角上扬，沈落抓紧手里的食盒，缓步靠近，拾阶而上，首首迎上少年的目光，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师父。”
亓官璟侧身让开，沈落看了他一眼，负手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亓官璟的房间。
淡淡的冷香充斥在鼻尖，镂空雕花窗下摆放着一盘未解的棋局，挂起的白纱随着她脚下带起的轻风微微荡起，指尖拂过，抬眼看向内屋，只有简单的一方卧榻，一床被褥，便再无其他。
他入门时是在冬天，被褥那么薄，他就这么生生挨过来了。
也是她这个做师父的失职，这么久了才发现。
女子低了低眸子，向来平静的心海泛起涟漪，细细回味，其中有三分苦涩，三分心疼，十分难过。
这些都是她曾作为神从未感受过的。
藏起眼里的情绪，沈落转头看向亓官璟，目光变得深沉。
他从来不主动与她说，是早己学会了忍耐，还是从心底里就觉得她不够可信？
少年低垂着眼眸，安静恭顺的站在那儿，沈落想开口问，可话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
她的问题，无论从哪一点出发，在亓官璟那儿，答案都是无解的。
缓缓走到少年身前，沈落抬起手，指尖触及少年冰凉的眉心，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她给他以最精纯的灵力帮他减轻痛苦。
漠然的眸子里染上惊诧，少年猛然抬眸，盯着女子清冷无瑕的面庞，耳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
她似乎总能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又给予他希望。
可是——
连苍的话犹在耳边，她做到这个程度真的是为了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因为万仙堂上的一句话，为了维护她月竹峰七长老的颜面，故意为之。
可怜他，施舍他，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想看他走到最后有多狼狈凄惨。
思及此，亓官璟闭了闭眼，放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攥起，扣紧手心。
他绝不会如他们所愿。
沈落收回手，脚步虚浮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想让亓官璟看出她的脆弱，在他睁眼的前一刻，沈落转身走到了窗下的小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少年歪头看过去，女子的侧脸隐匿在黄昏弥光中，如梦似幻。
她大概是他平生见过最复杂的人。
沈落抿了一口茶，掀开放在桌上的食盒，轻道：“我见你一整日没出来，来的时候特意去毓秀峰给你带了晚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挑了，你当填个肚子吧。”
亓官璟来到沈落对面坐下，苍白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气血。
他说：“是弟子让师父担心了。”
少年看向沈落，瞳如点漆，不觉间眼尾染上了寒意。
此刻的目光相对，让沈落仿佛又回到了拜师那日，亓官璟眼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
他看上去那么破碎，却又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
这是沈落对亓官璟的第一印象。
女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杯壁，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师父，这些饭菜看着甚是可口，我可以动筷了吗？”少年舔了舔嘴唇，轻声问道。
闻言，沈落一惊，回过神连忙移开视线，把食盒推到亓官璟面前。
“快吃吧，你看你瘦的，脸上没有二两肉，长胖些才好。”
女子笑得温柔，眼里闪着慈祥的光。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养孩子吧。
亓官璟看了沈落一眼，如是想着，没有说话。
“昨夜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房中，去哪儿了？”
“我……”
为解一时之气，他冒险动用体内魔气杀了连苍，却没想到这具身体己经孱弱至此，险些承受不住，他花了一天时间才稳定下来。
若是连苍的尸身提早被人发现，他首先就会被怀疑。
所以，他需要沈落。
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管她信与不信，为了月竹峰，为了她自己，她都会护着他的不是吗？
沈落眯了眯眼，歪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追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少年定了心神，摇头说：“是我饿了，下山去找吃的，路上还碰到了宣妤师姐。”
听到这个名字，沈落微睁双眼，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这男欢女爱的事，她不太懂，但左右想来也就是司命命簿上的故事，男女相遇、相知、相许、相爱，无甚稀奇。
不过她很好奇，这落入情网中的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沈落表情怪异，亓官璟不解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落摆手笑笑，抿了一口茶，试图掩盖脸上的尴尬，“宣妤师侄不错，人美心善。”
若结局真能大好，他俩在一起甚配。
亓官璟皱起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通过沈落的神情，他知道她定是会错了意。
他对宣妤师姐是不同，但那只是感激，再无其他。
师姐值得更好的男子。
饭毕，外面的天己经完全黑了。
亓官璟见沈落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思量半晌，出声问道：“师父是否还有话没说？”
沈落眨了眨眼，轻叹一声，好看的眉头皱起，思忖良久，仰头喝完杯里的水，放在桌上。
原本她是没话说的，现在有了。
“明日我要下山，出去办一些事，你，随我一同去。”
看他房间里的东西这么少，带着出去转一圈，亲自置办一些也好，算是尽她作为师父对徒弟的一份心意。
“下山？”
哪个山？
沈落笑了笑，说：“去离苍城山最近的玉城，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亓官璟神色淡淡，垂下眼帘，眼底划过一抹异色，这个他当然知道。
苍城山是灵山，灵力充裕，又是仙门第一大派的盘踞之地，平日往来的修仙者无数。
玉城，实为赵国属地，却又靠近魏国边境。
他在被送进赵国做质子的时候，经过玉城，歇过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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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