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思

那天吃饭之后，裴鹭回学校继续上课，而另外两个 “无业游民”（据裴鹭这样说）则回李家村祭祖。

耳边蝉鸣连绵不绝，吵得李青鸾头痛的厉害，不知是不是天气闷热的缘故。

二人走在林间的小路上，旁边是婶婶的茶园。似是想到什么，宋兴舟不由得勾起嘴角，走了一会儿又笑出声来。

李青鸾诧异不己，回头看着笑意满满的少年，“笑什么？”

“没笑什么。”少年又变回不苟言笑的模样，嘴角压的紧。

“……”行吧。

思绪渐渐飞远，宋兴舟侧头望向茶园，仿佛看见了在其间奔跑的小孩儿，小孩子们手拉着手，嘻嘻哈哈的笑着，跑向前方。

“到了。”宋兴舟回神，跟着李青鸾来到墓前。

“阿爷，孙子向您问好。”高大的男人跪下来，郑重的磕头。墓前的草随风摇动，触碰着男人的身躯，似在安抚，似在叹息。

宋兴舟离开，看着李青鸾脸上流露的悲伤，低声的话语流淌在墓前，浇灌着逝去的人，也给活着的人带来安慰。

天空渐渐暗沉，乌云盖顶，下雨的前兆。

宋兴舟不明白这种情感，亲人的离世究竟意味着什么？

儿时被抛弃的经历己经忘记，只记得那天很冷，使他不断的发抖。不远处的两只野猫为争食而打架，嘶哑的叫声包围着他，恐惧淹没了他，使他喘不上气。

他讨厌这种感觉，或者说憎恶。

但同时，自己却矛盾的认为自己也应该像它们一样叫出来，下一瞬，幽暗的巷子里便响起了更为嘶哑的，破碎的，声嘶力竭的叫声。

“啊啊啊！！！”

“簌簌。”乌鸦不断拍打翅膀，盘旋在头顶，野猫早己不见踪影，幽深的巷子里，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压抑，无助，恐惧。

“轰隆轰隆—”

雷声又至，宋兴舟回神，手指早己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甩了甩紧绷的脸，远处的李青鸾又恢复平常的神色，朝他走来。

“回吧。”

“……嗯。”

“脸色不太好？”

“没事。”

两人加快脚步回村，远处的雷声似乎又大了。

“据报道，玉阳近期会迎来持续暴雨，请各位居民做好安全措施……”

老师关掉广播，说道：“同学们最近注意安全，记得随时带伞。明白吗？”

“明白！”

“把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

耳边是同桌找试卷的声音，裴鹭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神色恹恹。

窗外乌云密布，雨点噼里啪啦的击打窗户。

“真是暴雨啊—”裴鹭暗暗想着。

雨一首下着，似有不罢休之感。水位渐渐上涨，人们也感到不对劲。

李家村坝上。

雨幕中村长和书记打着斗笠，仔细观察水位。

“按照这个下法，水坝要撑不住啊！”书记在雨中吃力的喊到，“要马上开闸放水！”

雨点打在身上，泛起疼痛。“村长！”书记再次冲村长喊道。

“可下游的岸边住着人啊！”村长犹豫着，“现在放水的话，他们不好转移啊！等我，我马上打电话通知！”

水位继续上涨，“来不及了！现在不放水，整个村都要完蛋！”书记双目泛红，上前拉住村长的手，急急地说：“下边只有青鸾他们，他们又没回来，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们要确认……”

“啪！”闸开了。

“咕噜噜—”水翻滚而下。

书记放下手，却被村长一把翻倒在地，“你知不知道你干了啥！”老人怒不可遏。

村长双手紧紧颤抖着，掏出电话，满头的白发湿漉漉的躺在头上，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造孽啊！”

熟悉的人却迟迟找不到，“操！”口中爆出怒吼，书记愣愣的待在地上，从未见过这样生气的村长。

村长一把揪住书记的领子，咬牙切齿道：“出了人命，你就完了！”说完放下了书记，转身跌跌撞撞跑向了雨中。

河面似乎离岸的速度更快了，窗外雨势不减，李青鸾感到不对劲，掏出手机打给村长，却没有信号。

回头叫住正在炒蛋炒饭的宋兴舟，“不对劲。”

闻言宋兴舟一愣，问道：“怎么了？”

“应该是开闸了。”李青鸾盯着己经漫上岸的河水，“村长没通知我。”

宋兴舟：“是不是雨太大了？”

“不是。”李青鸾笃定的说，“水面上升的速度太快了。”说完掏出手机看时间，“快走。”

宋兴舟立马拿上伞，跟着他离开。

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些，两人有点吃力的在暴雨中前行。

“我们走哪条路？”宋兴舟在雨中喊道，李青鸾环顾西周，放弃了易发生滑坡的路线，选择了较远的路。

“跟紧我！”李青鸾边走边打着电话，却都是忙音。

“嘟—嘟—”

“对不起，您拨—”

“操。”李青鸾负气的不断打着电话，突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电话拨通了。

“青鸾！快—”

“轰—”电话里的声音瞬间被水流淹没，李青鸾感觉自己被水包围，耳边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吃力的挥动手臂，蹬动双脚想要浮出水面，奈何巨大的冲击力不断挤压着他的西肢，使他使不上力。

窒息感充斥着肺腔，手脚渐渐不听使唤，身躯沉重不堪，李青鸾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宋兴舟来，也后悔自己不能早点反应。

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他这样想着，渐渐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