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霜月寒

画屏知我心意，尤为欢喜：“今日一早定的，听闻是萧公子面圣时，主动恳求……”

我哪里等得她说完，慌忙招呼人收拾妥当，匆匆出去。

刚到殿门，便见他等在门外，不远不近，眉眼轻笑。

画屏带着人躲回门里，我踌躇着，慢慢上前。

“萧……哥哥……”我盯着他领口的刺绣，不敢抬眼。

他低声笑笑，道：“见过公主。”

我支吾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问他为何主动请婚？又怕所要回应不近我意。

他道：“公主觉得，萧家公子可有资格尚公主？”

我困惑抬头，见他眼里十足认真。

他父乃朝中正二品兵部尚书，虽不及一些世家显贵，但尚公主的资格还是有的。

不过需是嫡系。

而他，只不过是萧家外室之子。若不是当年萧家嫡子意外夭折，当家主母为了巩固地位，才将他接回萧家，认祖归宗。

虽是嫡子身份，在外人眼里却连庶子都不如。

我微微惊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他展颜而笑，我的呼吸一瞬凝滞。

“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可有资格尚公主？”

我早已心跳如鼓，他话音刚落，我便慌乱地点头，又慌忙摇头。

“萧哥哥当真愿意？你可知若成了我的驸马，便再无封侯入仕的机会了。”

他缓缓弯腰，在我耳边轻声道：“鄙人身无长物，亦无大志，此生惟愿，只十四公主尔。”

4：

时长梦短，漩成了深海之涡，我被紧紧卷入其中，无法呼吸。

我无意识地用力挣扎，腹中倏地一痛，梦境戛然破碎，青梧绸帐温柔了刺目的阳光。

看着顶端柔美颜色，我忽见那十里红妆，万人羡艳，又听三声拜礼，洞房道喜。

红烛前，合卺交杯，羞怯怯听他一生之诺。归宁宴，素手相携，难见得他酒醉飞霞，只因可以与我共度此生。

他为我描眉画唇，我为他红袖添香，年年月月，满城皆知十四公主与她的驸马有多恩爱，人人称羡。

林林种种的美好回忆，如今却成了带刺的尖刀，刺进心口，疼入骨髓。

5：

年前皇兄们又一次内斗，不知是谁得知了十一皇兄才是父皇的心头宝，数次阴谋之下，终是将十一皇兄毒杀。

父皇悲痛，一夜白头。

皇兄们的争斗不断，朝堂分裂日趋严重。

那夜皇城兵乱，我私以为是哪位皇兄逼宫，急切想要回宫，却被府中侍卫强硬拦下。

我找遍了公主府，也没看见萧长君的身影。

直到宁家的兵敲开府门，请我入宫。

火把照亮整个皇宫，无数人在宫里穿梭，死去的侍卫被抬走，断裂的兵刃随意地扔到一边，清脆的声音如夜风寒冷。

我踏着赤红的青石，由宫门走到金銮殿前，望着萧长君冷漠的脸，瞬间坠入深渊。

6：

腹中抽痛，我闭上干涩的眼。

忽觉有人奔向床边，唤着——

“公主？”

我知是画屏，但浑身似断了线的木偶，使不上力。

“公主……”她带着哭腔，“您等等，奴婢这就差人去叫太医。”

她急忙跑出去，又急忙跑回来。

匆匆脚步声中，我听得远处的号角低声长鸣，那是国之重事才会响起的声音。

“画屏，”我沙哑着问道，“今日是有何事？”

画屏微微语凝，垂眸低泣：“驸……萧长君今日登基……”

“宫里其他人呢。”

“回公主，各宫娘娘皆送去太庙安顿，殿下们都软禁在太清宫中。”

那几个活着的皇兄的确难堪大任，萧长君将他们关在太清宫里，也算是决意不要他们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