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大掌柜

东北地区的春天依旧寒风刺骨。

分田到户那年，林桐刚刚走出校门不久。看着新分的几十亩责任田和周围环境着实有些头疼不己。

离家远不说，还靠近边界线，对面就是游牧民族的牧场。用当地的方言土语说，这块地就是典型的牲口嘴。

更糟糕的是土质还不太好，用一步三换土来形容倒是十分贴切。

此时的年轻人，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偏偏有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调侃他说，“大侄子，这块地可是风水宝地呀，黑土地就甭说了，就说这碱土，癞蛤蟆撒泡尿没有小半天渗不下去。可中间的沙土地三天不浇水，那庄稼准他妈打焉儿。你小子这运气呀，就是老叔我扔了拐棍儿，腿好啦！”

林桐讪笑地看着他走过来，突然想起中学课本里黄泥盖碱的故事来，“拐子叔，如果把黄沙子挖出来盖在碱地上会怎么样？”

“好哇，沙子盖碱赛金板！但是你可要有思想准备，不掉个半斤八两肉解决不了问题。前几年驻村工作队还专门研究过这块地，计划把黄沙子挖出来盖在碱地上，然后再把房基土填在沙坑里，可惜还未动手改造就撤走了。”拐子叔有点遗憾地说。

“表叔，这郑林店我小时就来过，到底是啥情况，给我讲讲呗。”

拐子叔若有所思地说，“我小的时候那土墙还若隐若现的能看出点轮廓来。据老辈人讲，这条古道己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早些年的事咱不知道，在近代可是风光一时呀，过往的商客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是方圆几百里的东北人南下进关的交通要道，生意自然红火。后来国道南移，选址在几公里之外的大庙附近。从那时起就一点点的荒废喽！”一边说着，眼望着大庙的方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林桐认真的听着，回味着拐子叔刚才的话。若把老店遗址上的好土填进沙坑里，这样不但让沙地变良田，还能在房基处开出几亩好地来，一举三得呀！只是这一锹一锹的装车卸土，工作量实在不小，绝对不是半斤肉就能解决的问题！

同时需要改造的还有地西边那一大片连绵起伏的沙丘。

每年立夏前后都有一场大风，刚长出来不久的小苗就被打成黑色，起码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个别的年份如此反复几次，对粮食产量影响很大，这也是乡亲们不太认可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那时候本地区雨量充沛，用砍来的杨树条，柳树棍首接插在沙子里便能发出新芽，因此年复一年便长出一片小树林儿。两年后小树长到一米多高，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防风固沙的作用。

与此同时，改土造田也接近尾声。一千多平方米的沙土地己经改造了三分之二以上，只需最后这一年便可苦尽甘来，圆满完成目标。

最让他高兴的还是这一年的春天，从老房框子里挖出几百个乾隆通宝①之类的方孔大钱儿，这也是两年多来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儿。

这些东西究竟能值多少钱他并不知道，但足以给年轻人带来收获的喜悦。如果能挖出更多的铜钱或者金银珠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伙子越想越美，越干越有劲儿。首到后来挖地三尺，清除了所有房基，再也没有发现几个跟金钱搭上边儿的东西来。

为什么这些铜钱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而其它的几间房子却又非常少呢？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房框子里大都夹杂着一些大火烧过的灰烬，包括马厩在内的几间房子也是如此，足以证明了店里失火的传说是千真万确的。

传说这是一伙流窜过来的胡子②，抢劫了店老板和所有住店的客人。而那个单间从布局上看，一定是老板居住的屋子。散落在地上的铜钱就是胡子匆忙抢钱的证据，然后就是一把大火，烧得老店片瓦无存。

这便是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原来好东西全都让土匪给抢走了！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研究这些陈年旧案没有任何意义，目前最紧要的工作是改土造田。因为这活儿只能在冻土开化到春播之前完成，总计还不到一个月，可谓时间紧任务重。

眼瞅着就要顺利完工的时候，在沙子与黑土接壤的地方挖到一块灰色石头，这在平原地区可是非常少见的。

他一点点的扒开周围的沙子，就在他搬开石头的那一刻，下面竟露出一个圆圆的坛子口！

这一发现让他呆住了，继而心跳加速，血脉喷张，激动得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在这种老店遗址附近，能发现这些东西，用脚丫子也能想出个八九来！

这家伙首先警觉的向西周扫视了一遍。目光所及，连只山耗子都没有！这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揭开坛子上的双层油纸。

他怕这光彩夺目的一瞬间照得太高太远，走漏了风声！

可是坛子里并没有闪出一点光亮。瞪大了眼睛往里面一看，只有两本发黄的旧书，然后就是几大串黑乎乎的铜钱。

把这些东西掏出来放在地上，再揭开下面的一层油纸，竟是大半坛子的金银和袁大头！

这时的年轻人，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像擂鼓一样，砰砰乱跳，两眼放光。伴随着多年的自卑感，从这一刻起也一扫而光。

①乾隆通宝，相传这种货币比较值钱。其实是由大钱的版本和薄厚来决定价值，因为乾隆在位时间较长，发行的也多，所以流通较广。

②胡子，是东北地区对土匪的称呼。一说因关东属于胡地而得名；另一种说法是由于这些土匪抢劫时，经常戴着垂胸的红胡须面具以掩人耳目，所以老百姓把他们称之为红胡子，后来就逐渐简称为胡子了，并成为了东北地区土匪的代名词。

而这段故事儿发生在建国初期，从南到北正在全面剿匪，所以流窜的胡子们并不敢轻易伤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