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的大个子二年级的小个子

西月。是新学年开学那天下午的事情。

东京远郊某一个小镇的原野上,两个女孩正在玩着。一个叫水村秋代,一个叫藤冈真理子。

两个人都是二年级的学生。不过,因为个子矮,看上去只有幼儿园的孩子一般大。不用说,是二年级里最矮的孩子了。

而且,两个人当中,真理子又比秋代稍稍高出一点点,指头宽度的一半吧。也就是说,秋代是整个二年级学生里面个头最矮的一个。

秋代一边把一种天蓝色的、名叫“阿伯婆婆纳”的花丢进玩过家家游戏的碗里边说:

“我好失望呀。以为到了二年级,个子就高了,可是,一点儿都没长高。”

“不久就会长高的啊。”

真理子一边慢腾腾地回答着,一边把宝盖草那深桃红色的花扔进了自己玩过家家游戏的碗里。

秋代把想对真理子说的话憋了回去。秋代本想让同样是矮个子的真理子也觉得失望,可是真理子却一点也不觉得失望。

两人站起来,去采集更多过家家游戏的花了。

秋代想对真理子说的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他量过两次身高。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以前当秋代还是个一年级学生时，早上在操场集合时，看见排在二年级队伍里最最矮的人也要比秋代高出好多。所以呀，秋代就想，等他上了二年级的时候一定也会有那么高了。

——上二年级的前一天夜里，我睡着的时候，个子就会噌噌噌的蹿上去的。

秋代这样想。

然后就到了今天早上，她的心砰砰的跳着，去量身高。太可惜了，门框上的记号和昨天晚上的一样。

看见秋代一脸的失望，妈妈笑着说：

“秋代，个子呀，是不会突然一下子长高的呀。每一天、每一天长那么一点点，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

头戴撅起了嘴巴。

秋代不喜欢自己是个矮个子。当然了，钻个栅栏呀，钻个狗舍呀，小个子倒是方便，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排队，总是排在头一名，教室里也总是坐在最前面，真是没劲透了。至少，求带也要成为顺数第三名吧。

最最讨厌的是和男孩子们吵架的时候了。吵架的时候，男孩子肯定会说：“怎么？这个矬子！”或是说：“你一个矮丫头，神气什么？”

所以秋代才想长高，才一个劲儿的去量身高，可妈妈却还笑他。

秋代对真真离子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喜欢，不喜欢，妈妈，不喜欢。小个子，不喜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秋代一边唱起《不喜欢》的歌，一边采起花来。

在秋代他们采花的原野对面，是一片麦田；麦田的对面，是一片羊胡子草田；羊胡子草田的对面，是一片葱田；它的对面，是排成一排的三座房子。

这在正当中房子里的孩子是个秋代她们不认识的男孩，名叫小川正也。

当秋代，他们采花的时候，正也抓着妈妈的手，从土崖之间的一条坡道上朝家里走回来。

正也刚刚上一年级，只是参加完开学典礼才回来。从好些年前起，正也和秋代的学校就有了这样一个规矩：上午是开学典礼，下午是入学一式。

正也是个子也高、块头也大的孩子。上一次，他跟妈妈一起去买东西时，碰到一位阿姨。那位阿姨甚至问了他一句：“你上几年级了？是三年级吧？”

就是那个被误认为是三年级的大个子正也，这会儿正紧紧的抓住妈妈从坡道上往下走着。

就是这么一回事。

正也、秋代他们的小学是在一座高高的土岗子上面。那座高岗子上有一片住宅区，和秋代一起玩的藤冈真理子，就住在那片住宅区里。小学就在它的最前面。

从正也的家到学校或是住宅区，有两条路。一条，是汽车来来往往的宽广的坡路，还有一条就是正也正在走着的、土崖之间的坡道。

去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正也和妈妈走的是大路，但是在开学典礼之后，老师说：

“那条车水马龙的大路太危险了，上学的时候最好是走土崖之间的那条路。”

所以，回来的时候，妈妈说：“正也，这次我们走土崖之间的路吧！”

“我不！我不想走那条路。”

听正也这么一说，妈妈沉下脸，说：“正也己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个头又大的被人错当成是三年级的学生，所以必须要走那条路，老师不是说过了吗？上学的路是那条路。”

妈妈用力扯过正也的手，郑野撇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被妈妈硬施上来。

就这样，郑也才走上土崖的小路。不过郑也之所以要紧紧的抓住妈妈，是因为这条路太让她害怕了。

路窄不说，还阴森森的。路边耸立着红粘土的土崖，土崖上，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林子里有几棵正也家就能望得见的巨大松树，时不时的树顶上会传出乌鸦“呱——呱——”的叫声。

这两这条土牙小路正也只走过一次。那是正也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当然了，也是被妈妈领去的。去住宅区的商场买东西，土牙小路是条近路。

那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湿湿的，正也滑倒了，成了一个红粘土人，正也也哭了。

“所以，我说了我不喜欢这条路的呀。”

本来只是远远的看过，来树密密的一大片，还有乌鸦叫，就够吓人了，又被妈妈硬扯着，这才滑了一跤。那时候正也想。

从那以后首到今天，这也是第一次从这里走过。

正也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他怕的不行，胸膛里扑通扑通的，跳着跳个不停，腿抖个不停，乌鸦“呱——”地叫一声，郑也的脸就会变得惨白。

郑也恨起把这条路定为“上学的路”的学校来了。

妈妈总算说话了：

“啊哈，这也看见咱们的家了吧？”

坡道是一条笔首笔首的路笔首笔首的路。两边的树林途中一下子断开了，对面是一片广阔田野田。野的对面，就是正野的家了。

“嗯。”

正也把紧紧捏着妈妈的手，捏的更紧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不走也就算了，都一年级了，总可以走了吧？从明天起这也要背上书包上学去了呀！”

这也高兴起来，土牙小路也马上就要走到头了。

回到家里，正也跑到了屋子外面。附近，没看见有小伙伴，让他心里很想冲大家自豪的叫一声：“我是一年级学生啦——”

正也朝村田的对面、对面的再对面的原野走去。就算没有炫耀的对象，在原野里跑一圈也挺好的呀！

到了原野一看，两个女孩正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正也不认识他们两个，其实他们就是秋代和真理子。

正也走上去，在那里转来转过去。

“少来捣乱，一边去！”秋代说。

要是在平常，被这样一说，正也早就逃掉了，可今天不同了。正也己经是一名一年级学生了，可怕的土崖小路也走过来了。

“我可是一年级的学生哦！”

正也对这两个看上去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女孩说。听他这么一说，真理子用一种慢腾腾的口气说：

“我们是二年级的学生呀！”

坏啦，正也这样想着的时候，紧接着，秋代仰起脸来说道：

“一年级的学生？一年级的学生，个子也高过头啦！”

正也心中的好心情，就因为秋代这么一句话，噗的一声消失的一干二净。

正也的眼里，地滚出了大滴的泪水。

正也一转身，朝后面跑去。

秋代说：

“一个怪孩子”

真理子说：

“说实话，是我们矮过头了。”

正也没有听到他们的笑声。

这还不算，还有更惨的事情呢！正也回到家里，妈妈不光没注意到他一脸哭相，反而说道：

“正也，你从明天开始，要一个人走那条土崖小路上学了。今天己经和妈妈一起走过一遍了，所以明天一个人自己走吧！”

“我不走，妈妈不和我一起走，我不走！”

正也躺到了地上，脚吧嗒吧嗒的蹬着，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