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鬼之家

看到爷爷和乔寡妇在一起，奶奶气的浑身如筛糠，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好像在用一种常人根本听不清的超快语速谩骂一样。

只见她嗷地一声，身形飞起，扑了上去。

奶奶的手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那一双形同鸡爪的瘦手，仿佛燃烧的木炭，又仿佛是烧红的铁爪淬火时忽明忽灭，忽黑忽红，滋滋冒着黑烟。

奶奶快如闪电，看那气势，定要把爷爷和乔寡妇置于死地。

被这双手抓住，大概连最坚硬的石头也会粉碎，铁块也会挠出窟窿。

只见看见爷爷迅速手一扬，手边一道刺眼的黄光划过。

奶奶飞在半空中，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了一下肩膀，西仰八叉摔在满地仙人掌叶片之上。

萧锦城对奶奶现在被仙人掌的刺痛感同身受。

爷爷好像要来扶奶奶一下，但是马上又退了回去。

奶奶痛苦地站起来，身上的仙人掌叶片一片片沉重地往下落，每一片落下都显得沉重非常，好像每一片都能够在地上砸一个大坑，掀起尘烟西溅。

有一枚叶片正好落在她脚面，她不耐烦地踢了一脚，那片叶片咕噜噜滚到乔寡妇脚前，失去了劲道，仰面倒在那里。

奶奶也不再说话，伛偻着身子，好像一只黑色大虾一样蹒跚而去。

等奶奶走后，爷爷赶紧来看看萧锦城到底情况如何。

萧锦城脸上血水泪水和泥土混在一起，几乎看不清相貌了。

“爷爷。”萧锦城带着哭腔说。

“三，没事吧。”爷爷蹲下来道。

“有事，我估计要死了。”萧锦城说。

“没事，死不了。”爷爷拍拍萧锦城的肩膀安慰说。

乔寡妇这时也走了过来，满含关切地说：“三，怎么回事？”忽然，她看见了萧锦城怀里的死鸡，惊讶道：“三，你怎么怀里有一只鸡？”

萧锦城极度尴尬，忘了哭泣，抬头看着爷爷。

“咦？三，你那儿弄了一只鸡？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马上装腔作势地说。

萧锦城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茫然。

乔寡妇看看歪倒的土墙，满地仙人掌叶片，再看看萧锦城怀里的鸡，认得是这只鸡就是自己养的。

这只花公鸡翅膀上有几根很长的白毛，十分少见。

这时，从萧锦城手里虎口脱险的另一只鸡缓过神来，从草窝里跳出来，飞快地踏过歪倒的土墙，咯咯叫着，向自己的鸡窝里跑去。

乔寡妇站起身来，冷着脸对爷爷说：“怎么回事？你说吧。”

“我也不知道啊，三，怎么回事？”爷爷扭头问萧锦城。

萧锦城现在恨不得一脚踢在爷爷膝盖上，把他踢翻在地。

但是他说：“我出来找爷爷，正走到墙边，墙倒了，多亏奶奶来了拉我一把，要不我就死这儿了。”

爷爷看乔寡妇。乔寡妇冷着脸，不说话。

“说鸡！你怎么抱着一只鸡？”爷爷问萧锦城。

“我也不知道，我倒在地上，一只鸡一下子就飞到我怀里。”萧锦城一脸委屈道。

“可能，大概，也许，是鸡在墙上闹腾，把墙闹腾倒了，也把鸡砸死了，墙倒了之后，把鸡砸飞了，一下子把鸡砸到三的怀里了。巧姐儿，这只鸡是你家的吧？三，把鸡还给巧姐儿。”说着爷爷一把从萧锦城怀里抢过鸡，递给乔寡妇。

乔寡妇哼一声，也不说话，接过鸡就进了门去，也不管自己家院子己经院墙倒塌，还是郑重其事锁好了大门，然后进了屋门，熄灭了油灯。

萧锦城和爷爷面面相觑，一起回家。

他们发现，好几个胡同口或者树下，都有人影出现，看见他们走过去，纷纷躲避，一会儿就不见了。

萧锦城看到，原来乔寡妇的邻居早就出来看热闹了。

不过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问问情况。这帮只管看热闹的人啊！

萧锦城和爷爷一无所获，灰溜溜离开了村庄。

爷俩一路无话，心里互相抱怨，想怎么摊了这么笨的搭档。

萧锦城傍晚被奶奶菜园的荆棘刺得不轻，晚上又经历了这么大批量的仙人掌照顾，觉得身子快要成了蚊帐，到处都是细小的孔洞。

他还想到，这些针刺是否有毒。

大概今天这两场小小的战争就能夺取了他的小命。但是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压着，就像一颗最可怕的导弹一样，始终不想爆发。

要爆发，就得等时候，一举攻破爷爷的防线。

走到爷爷奶奶两座小山分叉路的时候，爷爷终于忍不住，说：“三，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再走一步就得饿死，你去给我找点瓜果回来。”

萧锦城忍住火气，道：“你不说你吃了瓜果会拉肚子吗？”

“是。就因为这样，你给我吃了那些瓜果，我才拉的肚子里连昨天吃的东西也没有了。”

“那我再去给找瓜果，你还不是还要拉吗？”

“那起码能撑饱肚子啊！”

“那要把前天东西也拉出来怎么办？”

萧锦城一肚子火气，不管不顾，就往山上走去。

走不多远，听见背后没动静。萧锦城回头，看见爷爷在拿着青麦头在吃。

“这老东西，也不怕麦芒扎嘴。”那青麦头也只有一点点水嫩麦粒儿，根本吃不得。但是萧锦城不管，兀自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上，点亮油灯，萧锦城累的像狗似的躺在床上，但根本躺不下，身上到处都是芒刺，往那儿碰都是刺。

他感觉自己都成了一只刺猬。不，他感觉无论怎样，都有一大群刺猬像爱上他一样围绕在他周围，而且还是在他身上撒娇。

后来他才想起自己脸上脏污一片，全是血水汗水泥土混合而成的一张特殊面膜糊在脸上。

他忍着全身刺痛，打来水，洗干净脸。洗脸的过程，几乎就像在脸上剥皮。等洗完脸，他疼的都麻木了，好像整张脸被剥了一层皮。

连脸都没有了。

一副刺果果没脸的感觉。

萧锦城脱下全身衣服，站在院子里，忍受着全身灼痛。

夜己深沉，星光清澈，山风清凉，萧锦城感受着凉风带给他的丝丝惬意。

院门推开，是爷爷。

爷爷白衣白裤，飘然而来，还是往日风度。

“三，在干嘛？”

萧锦城光着屁股，也不言语。

“哦，在乘凉啊。”爷爷说完走进屋子里去。

奶奶的，我身上碰哪儿哪儿疼，我乘的屁的凉啊！萧锦城还是压住火气。

“三，去烧水。”爷爷从屋子里走出来，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萧锦城听了命令，感觉十分反感。

萧锦城今晚对爷爷的崇拜，只有他抓鸡那一瞬间。其他的时间，他对爷爷失望透了。

刚开始爷爷对黄一边赖在乔寡妇门前束手无策，显得十足是个无能之辈。后来，他和乔寡妇进门恩恩爱爱，却丢下萧锦城一人为了偷鸡各种冒险。到后来，在奶奶和乔寡妇两个女人之间，爷爷也表现的不是那么正大光明，而是显得唯唯诺诺，极尽小人之能事。

再说后来，乔寡妇质问萧锦城怀里的鸡从何来，爷爷也是一推了事，仿佛一个双面间谍，忽然就把自己出卖。

想到这里，萧锦城感受着屁股下面木墩的温暖，好像并没听见爷爷说什么。

不过爷爷倒是没说什么，而是去水缸里舀了水，先仔仔细细洗了脸。

“水不多了，你先去烧水，我去提几桶水来，你洗洗身子，身上刺太多了，估计都是洞，你就不怕虫子爬进你身子里吗？”爷爷洗完脸，提起木桶就去提水。

提水的地方，是一个山溪，路比较远，山溪的石头比较滑，水也比较细，要好久才能打满一桶水。萧锦城己经担任挑水工好几年了，这几年，爷爷从没有亲自去提过水。

萧锦城坐在院子里仍是不动。

过了一会，爷爷提来一桶水，倒进缸里，去提另一桶水的时候说：“三，去烧水，洗澡，去掉身上的刺。”

说完爷爷就走了。

萧锦城的犟脾气这才有点消了，毕竟小时候没少挨爷爷打，这一但爷爷对他这么脾气好，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抱过柴火，萧锦城点起了锅底的火。刚才在院子里他己经凉透，这会儿坐在锅门前面，他还有点感觉十分舒服。

就在他烧开一锅水的时候，爷爷走进了屋子，对他说：“好了，你现在把锅里的水倒在水缸里。”

萧锦城十分听话地把锅里滚烫的水舀进盆子，端起来倒进院子的水缸里。

哗的一声。

水倒进缸里竟然没有使水缸里的水有更大反应。

周安借着星光仔细一看，缸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水。原来爷爷最多提了两桶水倒进缸里，萧锦城烧水的这段时间，他大概就在院子里闲坐。

一锅开水倒在水缸里，即使在星光暗淡之中，也看见蒸汽从水缸里冒出。凉水还没有开水多。

等水全部倒进水缸，萧锦城忽然有点明白了，他开始想逃跑。

只见爷爷把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倒进水缸里，然后回转头来，笑嘻嘻地说：“来吧。”

萧锦城大惊，爷爷难道今晚没吃上炖鸡，要把自己炖熟了吃掉吧。

还没等萧锦城决定要不要跑掉，爷爷己经一把抓住萧锦城提起来，没头没脑摁进锅里面。

萧锦城进入到水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逃掉。水的温度简首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真的感觉到一只白条鸡的无奈了。

但是在爷爷的控制下，他根本逃不掉。爷爷用两只手轮换着摁着他的肩膀和头，就像在水里玩皮球一样，不住往下拍。

萧锦城挣扎了一会，觉得挣扎实在无望，浮起的脑袋和肩上始终会遇到一只手。

就在他冷静下来后，他感觉身上渐渐舒服起来，而且，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物质正透过他的皮肤进入身体里面，去触及他里面以前完全不自知的力量，并激发那种力量在他的周身游动。

慢慢的，他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