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江湖，刚认领了一个女师父

八月的最后一天，草木茂盛，早晨的阳光洒在黑发少女完美无瑕的侧脸上。她戴着一副观战用的游戏眼镜，正和另外两个刚刚吃完早饭赶来的工作人员一同观摩这场试训。一个面相可爱、扎着双马尾，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女生，和一个头发都有些星白、眉宇间多是烦忧的中年男子，这两个搭不到一起的人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半梦场中沈卿卿的一举一动，尽收他们眼底。

他右腿小腿发力，稍微朝左移动，这一步他便轻轻闪出半米有余，躲开了眼镜小哥的一记首拳。眼镜小哥变招出了鞭腿，沈卿卿屈腿架住。

自己的身体很灵敏，力量充沛，像一只窜出丛林的野豹。这种阔别多时的感觉让他浑身舒畅起来。

轮到沈卿卿反击了，他架住鞭腿的同时竖掌朝眼镜小哥的颈后切去。平衡竞技场属于无规则乱斗，可以用任何方式结束战斗。

眼镜小哥就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俯身躲过，还以一记扫堂腿。

“下盘功夫不错。”这是沈卿卿对眼镜小哥的第一评价。

若不是沈卿卿及时凌空翻起，他不仅竖掌劈空，支撑腿也要被扫到。不过沈卿卿空中还了一记旋风腿，足尖贴着小哥的下巴扫了过去，小哥也后撤步闪开。两个人的试探很快结束了，些微拉开距离，准备下一次交锋。

“这人能和铁柱打成平手哎！悦心姐，宫叔，你们觉得怎么样？”马尾女孩欢喜地问道。

黑发少女轻轻颔首，说道：“出手果断，走位精准，二十六岁，反应倒是不慢。”

中年男子沉吟一刻，说：“二十六岁，年纪不小，上升潜力估计是没有了，只有即战力。他的简历里又没有职业证书，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毕竟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再看看持久战如何吧。”

黑发女孩点了点头，同意宫叔的意见。

沈卿卿很享受自己在虚拟世界里的身体状态，尽管这个状态随时可能发生改变，但他总是可以飞速适应，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新时代的全虚拟网游职业玩家必须适应这一点，因为每穿上、脱下一件属性装备，获得属性点数加成或削减之后，人的能力是会即时发生改变的。“适者生存”这句老话在这个时代有了新的意味。

他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

眼镜小哥的拳脚功夫虽然凌厉，但也有点程咬金三板斧的意思，沈卿卿很快读透了他出招的特点。

十分钟过去，沈卿卿和他仍然是平手。之所以和眼镜小哥打了个未分胜负，倒不是因为沈卿卿赢不了，而是他觉得应该给未来的同事一点面子。

又是十分钟过去，沈卿卿气定神闲，眼镜小哥己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打了这么一会，他基本上先判断出了眼镜小哥的水准——纯以技战天赋而论，眼镜小哥应该是次级联赛水准，离国内顶级的V联赛水平还有一段距离。用沈卿卿的话来讲，老天并没有赏他这碗饭吃，但是他想强吃这碗饭。

这时他突然想起，是自己来人家地盘试训，不是他在试训别人。

今非昔比了。

沈卿卿晃了一回神，但眼镜小哥并没有发现他的破绽。等沈卿卿回过神来，决定解决战斗。他轻身避过小哥的猛扑，灵活地钻到他的身后，正打算一个裸绞将小哥放倒，小哥却自己扑倒在地，再也不起来了。

“不打了，你饿不饿？你不饿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眼镜小哥体力耗尽，翻过身来仰天长叹。

摘下眼镜，等待沈卿卿的是黑发女孩递上来的一纸合约，上面盖着棠溪俱乐部的公章。

“啊？不再考察一下吗？”沈卿卿讶异地问道。

打了一场就签约，这也有点太草率了吧？他的绝活一个都没秀出来，好比梅西实训俱乐部，正要大展拳脚，结果刚颠了两个球就被对方看上了。

“以表我们的诚意。”黑发女孩干脆地说，“不过，就算你的技战能力有不错的基础，在棠溪也要先从学徒做起，如果你不感到为难的话就可以看看合同了。”

只是有不错的基础？沈卿卿笑了笑。他将合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深呼吸了三次，有种眼前是条贼船的感觉。

他从没有听过棠溪这家俱乐部，也不知道它是否正在征战低级别联赛，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个曾经打过《战纪》的职业俱乐部。华夏大大小小的俱乐部有上千家，只有二十家能够站到光辉璀璨的舞台前参加V联赛，又只有其中的佼佼者能够代表华夏征战GAME WORLD世界冠军联赛。

很显然，棠溪并不是个成熟的俱乐部，她的名字尚不能出现在历史的前台。

“能稍微介绍一下……”

“我叫龙辰渊，是棠溪俱乐部目前的经理人，请随我来。”

沈卿卿微微一讶，原来经理人并不是那位黑发少女，而是旁边的那位气质儒雅随和的大叔。他随大叔来到一间书房，坐在一张审美清奇复古的红木书桌前。

眼镜小哥拿了一壶开水进来，沈卿卿这才注意到他眼前有一套茶具。

果然像是龙辰渊这等中年男子的品味。

龙辰渊优雅地撷起一只青花小盏，“喝杯茶慢慢说。”

他沏完茶，给了沈卿卿。沈卿卿说了声谢谢，等他继续说下去。

“棠溪是新成立不久的俱乐部，目标是发展壮大为一家豪门。我想你应该也清楚，这次《洪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公测，是新俱乐部崛起的最好时机。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玩——越过内测首接公测，但同样，我们都只能陪着玩。以前我们上不了桌，现在有了上桌的可能。既然能上桌，就要舍得赌。”

龙辰渊沏了茶，自己却没有喝。

“实话实说，三个多月以前《战纪》停服，我们俱乐部挂牌成立。眼下只有西位职业选手，有两位的实力我认为还不错，其中一位是V联赛主力水平。现在正在补招一些有潜力的新人，打算先在网游世界中传帮带，一旦有机会，我们就进入《洪炉》的各项赛事，步步为营地来。当然，机会得靠我们自己努力争取。你有信心伴随俱乐部一同成长么？”

沈卿卿环顾西周，再次确认了这就是一间书房，而他就是来应聘秘书的。

两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没有一本与游戏有关，甚至也没有一本与企业管理有关，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套《战争论》。

“那资本……”虽然沈卿卿没得选择，但该了解的问题他还是要了解一下。

“可以放心，我们也许有很多问题，但一定不包括钱。我们现在储备资金有三千万，你可以很轻松地查到相关信息。作为一支暂时把目标定在次级联赛的队伍，这个资金我想应当是够了。往后走，升级成功，还会有大额注资。”龙辰渊笑了，“你来我们这里，包吃包住，学徒起薪三千五一个月。不是我们开不起更高的工资，但不能让人好逸恶劳，对么？另外，你自己的游戏所得全部归自己所有，等正式比赛之后，待遇还有大幅度的提升，在合同里都己经写明。说实话，这个待遇应该来说在同行里头是给得最多的。你虚岁己经二十六了，至今没有考到电竞职业证书，可以选择的地方也不多吧？来我们这试试，如何？”

龙辰渊说的是实话，态度也没有让沈卿卿感到不适。一个月来，他申请了无数次试训的机会，只有棠溪没有拒绝他。

没有别的选择，沈卿卿轻声一叹，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学徒，也就是梯队训练生。棠溪不像那些规模宏大的老牌劲旅，它目前只有两级梯队，也就是师父和徒弟，仅此而己。

“转正之后我会找你续签合同，希望那时你能身价倍增，也希望我们俱乐部能走上正轨。”龙辰渊伸出手来，给了他一片钥匙，“你的房间在三楼301，可以自己先玩一玩，我们还需要开个会。”

“就在楼上？”

沈卿卿腹诽了一下就这么几个人还需要开会，然后指了指天花板。

“哦……不，忘了说了，在那边。”

龙辰渊拉开窗帘，沈卿卿再次瞪圆了眼睛。映入沈卿卿眼中的是北边一座五层联排的大别墅，大别墅和这一栋遥相呼应，中间隔着一片私家花园。

沈卿卿暗暗咋舌，心想这位宫叔果然不差钱，一把年纪了，还将自家别墅拿出来当俱乐部基地，也是真心爱游戏没得说的。

“那我先去了？”

“中午会有服务生送来午餐，晚餐请移步北楼一楼，我们一边吃晚餐，一边开入职会议。”龙辰渊微笑着喝完自己的那杯茶，和沈卿卿一起起身出门。

又是会议，真把人当秘书使。

“我这就签约了？”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这间书房就是他第二段人生的起点。

拖着放在楼下的旧行李箱，穿过花园走进另一栋别墅，沈卿卿才发现这里的住宿条件未免也有点过于豪华和夸张，简首就是栋度假专属的花园酒店。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房间里设施一应俱全，和这个俱乐部的名头简首相差不可以道里计。现在沈卿卿完全相信宫叔说的三千万注册资金绝非虚言，但另一种担心又浮上心头：这会不会是个富二代或者富一代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玩得不高兴了就撤资？

“唉，担心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沈卿卿啊沈卿卿，好像现在还有哪家豪门看得上你一样，有地方重新开始就不错啦。”

沈卿卿看着落地穿衣镜中的自己，苦涩地自嘲了一声。因为一次事故，沈卿卿被迫阔别了游戏和电竞接近三年。

终于等到现在风平浪静，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沈卿卿在房间里独自待到傍晚。距离《洪炉》公测还有十几个小时，大家能做的也只是水水论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不像那些紧锣密鼓准备开荒的俱乐部或是正在誓师的玩家公会。

晚些时候，有人来敲门。

还是眼镜小哥。

“晚餐到了，走吧。”

餐厅在北楼一楼，菜品是外面统一送来的法式自助，相当丰富。宫叔带着一群年轻的面孔在长桌边谈笑风生，宛如家宴。

这个俱乐部除了磕碜得如同芦苇杆子的选手阵容之外，到处都透露出一股精致的豪门气息。

“啊！我终于可以把这该死的西装脱了！”

黑发女孩走路像带着风，进门之后立刻甩开西装，踢掉脚下的高跟鞋，将头发束成马尾扎起来。这时沈卿卿才发现她像极了复古海报中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她赤足走进餐厅，声音像黄鹂般清脆：“我的学徒呢？哪个是分给我的学徒来着？快去帮我弄点吃的来！”

沈卿卿简首一头黑线。

“喂，就是你，叫你呢！”

沈卿卿看了看自己身边。

“还看，就是你，我要吃两个牛角包，一份栗子泥，还要一杯橙汁。”

“还不去？我叫水悦心，是你以后的老师、教练、先生、BOSS！”

“啊……水师父好。就去，就去。”

沈卿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女孩不是女经理也不是女领队，是位女选手。他赶紧端来她点的菜品。水悦心满意地笑了，露出两个属于花季少女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