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入世

1997年，周淮然高中毕业，因为考试失利，以10分之差和大学无缘。整个夏天，他都处于茫然无措之中，整日里唉声叹气。对于未来，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周淮然的家在重庆市云阳县澎溪河上游沿岸的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农民,他父亲姜莱，是村里的小组长，一位老实巴交的但很能干的打石匠，常年在附近的各个村里帮人家干石匠活补贴家用。母亲，在家种庄稼，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家里还有一个比周淮然小十岁的弟弟魏一凡在读小学二年级。在九十年代末的这个小山村，一家人生活过得非常艰苦。

儿子高考名落孙山，父亲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于现状也是没有办法。让儿子跟自己学石匠，自己都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每日起早贪黑，日晒雨淋的辛苦度日，哪能让自己的儿子去走自己的路？每每想到这事,当父亲的是一筹莫展。

日子艰难而又焦虑不安地度过，转眼到了阳历九月。眼看着都要开学了，老两口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商量去商量来，决定做儿子的工作，让他复读一年吧。

晚上，重庆的炎热似乎没有因为天黑而减弱，空气中没有一丝丝凉风。姜莱从十多里地的另一个村子干石匠活回来，正在厨房做饭，锑锅里煮的绿豆稀饭刚一熟，她往一个大木盆里掺了一大盆冷水，接着把锑锅放在里面。

“这样子稀饭冷得快些，你爸吃起来凉快些，你爸多热的天都还得干活，要给你们凑学费”。

对儿子投来疑问的眼光，解释说。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大铁锅里正炒着酸辣椒土豆片，周淮然坐在灶前的石头凳子上往灶里添柴火。

姜莱闻到土豆片的香味走进了厨房。

“好香哦”姜莱说

“回来了？去洗把脸吧，一下要吃饭了”。说

“今天的天好热，都要中暑了，今天喝了一大盆十滴水才解热”。姜莱说

说完取了一条毛巾走到厨房后的水缸边，水缸是他花了两三个工从山上一个大石头里取的整石块，然后自己一凿子一凿子打好后，请村子里的劳动力一起抬回来的，石缸外面还修了两朵荷花。

用瓢舀了水洗了把脸，重又走进来，周淮然看了一眼父亲,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赶忙用手擦了擦，泪眼朦胧中，感觉父亲比过去更黑更瘦了，背也佝偻了。看到此情此景，想想自己的未来，眼泪更止不住了。

这一幕刚好被母亲看到了，“你怎么了一鸣？”母亲疑惑地看着周淮然。

周淮然慌忙着揉眼睛，“没事，被烟熏了一下”。说完赶紧低下了头。

“好了，吃饭了，把火熄灭一下”。母亲说

一家西口围在门口地坝上的石头桌子周围，桌子上摆着两个菜，一个酸辣土豆片，一大碗泡黄瓜，泡黄瓜是昨天泡的，从坛子里捞出来掰成一块一块的，母亲舀了一碗稀饭递给姜莱，然后是魏一凡，然后周淮然，最后给自己舀了一碗，姜莱夹了了一块泡黄瓜送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一家人在默默无语中喝着稀饭，抬头望了望自己的丈夫，姜莱拿眼瞄了瞄周淮然，咳了一下，轻轻的把筷子放在面前的石桌子上。

“一鸣，我和你妈昨晚上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让你去复读一年”

“是的一鸣，你莫灰心，去复读一年一定会考个好的学校”，母亲趁机说道。夫妻俩一起望着一鸣。一凡抬头看了看哥哥，接着又埋下头继续吃饭。

周淮然把筷子往碗上放了放，倔强地说:“爸-妈-，我不想复读，我要在家干农活。”

听到儿子如此说，夫妻两心里一痛，都明白，是啊，家里条件又不好，生活过得如此拮据，有时连儿子上学的学费都要找别人借，还得看人脸色。想到这些，夫妻两同时叹了口气，哎，都怪自己没能耐。

看说不动儿子，都垂头丧气的端着碗筷走进厨房。

周淮然是家中老大，有一次和父亲的经历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还是周淮然读高二的一个星期假，为了给周淮然凑生活费，姜莱和电站的一个熟人说好的，把家里的土豆卖给他们食堂，两爷子一大早吃完早餐后，精挑细选了一大挑土豆，周淮然也选了一背篼，两人兴高采烈地挑着，走了十几里的山路，结果到了电站食堂，人家开始说不要，后有说这个土豆小了，那个土豆不好，姜莱好说歹说，给人家说了无数好话才收，并且给的价比在菜市场还低，拿着邹邹巴巴的卖土豆的钱，父亲沉默了，看到父亲如此失落，王一鸣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的心酸，那一次，周淮然偷偷地哭了，哭得很伤心，他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然而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周淮然绝望了。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还能往哪走？

看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一天天老去，弟弟才上小学。

他绝望着，徘徊着，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远方，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还能怎么办呢？他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