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十年

宫外，孙府。

传旨的太监此时正在孙府，只见孙府管家说道：“回公公，我家老爷近日偶感风寒，此时正卧床不起。”

太监撇了一眼管家，道：“既然孙大人身体有恙，那咱家就回去如实回复皇上了。”

“公公慢走！”管家说道。

但太监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同时将两只手掂了掂，闭着眼睛。

管家见此，当然明白太监是什么意思，但孙府清正廉洁，从未给过任何人好处，最重要的是，孙府真的是没钱……

管家无奈，再次说道：“公公请！”

太监看了一眼管家，恶狠狠地道：“回宫！”

宫内，朱由校坐在乾清宫内，眼前己放好了纸和笔，只待孙承宗的到来。

约半个时辰后，传旨的太监回来了。

“启禀皇上，孙府管家说孙大人身体有恙，无法进宫。”

这文人就是这个臭毛病，爱摆架子。朱由校心里想。

再传？估计还是不会来，罢官在家的官员，通常都是三顾茅庐，头疼啊。

算了，我亲自去孙府吧！

“随朕去孙府！”

朱由校起身道。

一听皇上要出宫，身边的太监急了。

“启禀皇上，出宫是要审批的。”身边的太监道。

审批？谁审批？我是皇上，出宫还要审批？朱由校心里道。

“皇上！这……”身旁的太监道。

朱由校见此，十分不悦，心想：越说越复杂，我得霸气点！

“微服私访，快去准备！”朱由校怒道！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准备。”

此时，又一身影从乾清宫匆忙离开……

孙府。

孙承宗此时正坐在书房内，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心想：皇上突然召见我，所谓何意？辽东战场？不对，近期并无传闻皇太极有进兵的迹象。朝堂？也不对，皇上己多年未上早朝了，更不会关心朝政！难道是赋税？极有可能！毕竟国库己经空了。但这也轮不到我操心啊……

正当孙承宗沉思之时，一个脑袋猥琐地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老师好～”

打骨子里对老师的尊重，在此刻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孙承宗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

这是？皇上？

孙承宗急忙下跪，“草民叩见皇上！”

“老师快快请起！”

“皇上突然到访，不知找草民何事？”

孙承宗起身道。

“学生听闻老师身体不适，特来看望老师！”

“皇上坐吧。”孙承宗冷冷道。

朱由校闻后坐了下来。

孙承宗自己也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

朱由校看了看孙承宗，道：“老师，朕也口渴了。”

“草民听闻皇上昨日落水，甚是担忧，怎奈一介草民，无法入宫看望皇上，望皇上恕罪！今日看皇上圣体无恙，草民也就放心了。”

话虽这么说，但孙承宗丝毫没有给皇上上茶的意思。

朱由校见此，心想：你这个老头，居然对皇上这种态度，怪不得被罢官。但嘴上依然笑着说：“谢老师关心！”

“皇上有什么事还是首说吧。”

朱由校对随行太监说道，“都退下吧，朕有事要和孙大人密商。”

孙承宗也命管家关上门，退了出去。

“朕要铲除魏忠贤和客氏，清理朝堂！”朱由校开门见山道。

孙承宗一听，惊的茶杯都碰倒了，却并未回应。

没反应？难道此刻不应该慷慨激昂地高呼皇上圣明吗？

朱由校尴尬的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老师，朕确实口渴了。”

孙承宗瞧了一眼朱由校，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喝了两口，朱由校继续说道：“朕昨日落水，醒来后感慨万千……”

朱由校将昨日对张皇后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由校说完，便看向了孙承宗。

只见孙承宗闭着眼，手指轻敲桌面。

该说的都说了，这孙承宗咋还是没啥反应呢，这回朱由校也不知如何了。

沉默，又见沉默，自古沉默何其多。

“老师，这都晌午了，要不然我们先吃饭吧！”

孙承宗被朱由校的这一句话惊的睁开了眼。

“草民家粗茶淡饭，不知皇上可食得来？”

“食得来，食得来！老师快安排开饭吧！”

朱由校连忙说道。

其实并不是他着急吃饭，而是觉得在这干耗着也没啥意思，不如换个场景。

很快，一盘咸菜、一盘青菜、两个玉米饼子便摆在了书桌上。

“老师饮食向来如此清苦吗？”朱由校望着这顿饭说道。

“清苦？或许在皇上眼里这是清苦，可对于草民来说，这是家常菜。皇上请看，这是什么？”

说着，孙承宗用筷子挑了挑青菜，露出了底下的菜汁。

“菜汁？”朱由校说道。

“皇上再看。”

“油花？”

“对，油花。须知这寻常百姓家，能顿顿菜里见油花的，可不多啊。南方略好，北方百姓，可是一年到头都难得见着几次啊！”

“朕要让全天下百姓顿顿菜里有油花！”朱由校斩钉截铁地说道。

“奥？那皇上觉得该如何做，才能让全天下百姓都能顿顿吃上油花呢？”

古人说话咋这么噎人啊，朱由校心里想。

“朕决定首先铲除魏忠贤和客氏，肃清吏治；然后轻徭薄赋，使百姓家有余粮；同时整顿军队，收复辽东失土。”

“皇上有如此想法，草民深感安慰，但皇上可知这里面的艰难？”

“方法总比困难多！最重要的是要敢于迈出第一步！”

好一个方法总比困难多！好一个敢于迈出第一步！孙承宗望着朱由校，心想：皇上难道真的要痛改前非不成？

“皇上打算如何铲除魏忠贤和客氏及其党羽呢？”

“请老师赐教！”

孙承宗喝了口茶，道：“皇宫之中，近半数皆为阉党之人；朝堂之上，近阉党者也早己过半，更有甚者，六部之中，除户部外，皆为魏忠贤党羽。敢问皇上，该如何做？”

“祸乱朝堂者，为害后宫者，皆移交刑部，依律处置。”

“法不责众！”孙承宗说道。

“法即是法，不因人数多少而变！况且，不同之人所犯罪行轻重不同，所以，不能统一而论。我相信，魏忠贤及其党羽，除带头之人外，十恶不赦着并不多。”

“说得好！看来皇上真的是想改过自新。”

孙承宗显然对朱由校的回答十分满意。

“老师，铲除魏忠贤，何人可用？”朱由校问道。

“朝堂之上，百官之中可用者并不多；若调动京城守军，则易引发动乱，亦不可行。若非说何人可用，那骆思恭是比较好的人选。”

“骆思恭？不是己被罢官了吗？”朱由校问道。

“确实是己被罢官，但其毕竟是锦衣卫前指挥使，在锦衣卫之中，分量还是足够重的。而且其子骆养性，目前是锦衣卫千户。”

“老师的意思是调动锦衣卫？”

“目前最合适的，莫过于锦衣卫。虽说锦衣卫目前归阉党指挥，可骆思恭任职期间，锦衣卫仅有一万两千余人。而阉党接任后，锦衣卫猛增至三万余人，原先这一万两千余人，被阉党各种排挤打压，因此锦衣卫内部并不和谐。”

“阉党一万八，朕一万二，这？”朱由校犹豫道。

“皇上无需顾忌，虽说号称一万八千余人，但据我所知，其中挂名者，不下三分之一，走过场者，不下三分之一，至于余下的三分之一，除魏忠贤的一千多死士，能誓死追随魏忠贤的，亦是不多。”

朱由校闻之，松了一口气。

“皇上是想徐徐图之，还是快刀斩乱麻？”

考虑到还剩三个月的寿命，朱由校道：“越快越好！”

“管家，去请骆思恭骆大人！”孙承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