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剑的新书

在回家的路上，李阳悄悄地把一盒饼干递给小燕，说是杨丽娟送的，好吃地要命！小燕却不屑一顾，鼻子里“哼”了一下。李阳感到莫名其妙，说：“哎！这是好东西呢，不吃算了，我自己慢慢吃，你晓不得吧？市上百货大楼的东西咯！”小燕却依旧不说话，只顾低头走路。李阳心想，这女子娃咋这么怪的。

队伍正在浓厚的夜色里艰难行进，路边两边全是萧瑟的玉米地，干枯的玉米杆子和白杨树显得隐隐绰绰，像无数诡异的身影，让人心里不禁有点恐惧。

因为刚下了一点雪，路上还有点滑，好几个人都不慎摔倒了。还没在醉酒中清醒过来的长林，照路边一棵树撒了一泡尿，接着把裤腰带往紧勒了勒，说：“这亲戚的酒，还有些力气，酒好，”众人没有应话。他又说：“走路要踩实踏稳，你们看我就不跌跤，”话刚说完，自己就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土，说：“摔一跤也难免，看，像我这样子就摔不疼嘛，我是练过马步的，”

大家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地跨过一条结了薄冰的小河，朝着一座最大的石土山攀登，翻过这座山就到自己村里了。

行至半山腰，被富贵搀扶着的长林突然气喘吁吁地说：“同志们，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都停一下，停一下。”大家就止住了匆匆的脚步。长林斜着身子地走到拥挤的人群中间，他把大衣领扣往紧系了系，扯着嗓子喊：“这个，啊！我说两句，说两句，这一回啊！这个我们社火对演得非常成功，可以说是……说是说是……说是……”他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干着急没办法，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这位村里文化界的领导，表情中却流露出一种无奈。

“好好好！”富贵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零零星星地拍巴掌。长林看了一眼富贵，摆手示意，认为他鼓掌不合时宜，。长林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继续：“说是啥呢……旗开得胜，对喽对喽！就是旗开得胜，也是首战告捷，你们看啊，小湾沟村的人多热情的，啊，招待地多好的，对不对？因为什么呢？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唱的好扭得好，对不对？”

这时，一阵凛冽的山风吹来，站在半山腰的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人们实在是无心再听他讲话，但又不好意思走，一朵孤寂的云慢慢又飘过来，挡住了月亮微弱的光亮，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长林还在讲话：“我们要啊，总结一下，我们还是有问题的嘛！比如说，有人唱着唱着就把词给忘了嘛！那这就丢人了！这……我问你们，平时是咋练的？”

李阳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立刻热辣辣的，心想，这是在说我呀，长林哥居然知道啦！他没喝醉呀！这个人真不简单，怪不得能当领导呢。我要不要承认一下错误呢，但一想，当时场面乱哄哄的，估计没人注意他，内心挣扎了一番，他就本能地沉默了。

长林越讲越来劲，：“还有我们打鼓的，刚开始还可以嘛！后来就胡打，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打不到点子上，谁打鼓的？”

人群是出奇的安静，只听得一阵又一阵的苍凉的山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我……”二毛犹豫了十几秒，怯生生地回答。

“谁？二毛？你要注意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晓得了没？哎！这个严重的……问题，”长林拉长声调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长林哥！我再好好练习练习，”二毛诚恳地说。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失，大家站在半山腰，又冷又困，手里的花卷快冻成冰疙瘩了。只希望长林早早把话说完，然后回去休息。长林也是冻地上下牙齿打架，但是他还要保持领导的状势，刚才说了点存在的问题，现在还得表扬一下个别人。他说：“另外，我认为你们要向小燕学习，你们看见没，人家气场拿得稳稳的，动作舒展自然大方得体，是唱社火的好苗子！我准备好好培养，”小燕听到长林表扬她，心里甭提多开心了，赶紧回应说：“都是长林哥领导地好！领导地好！我还要努力呢，还欠缺得很！”

听了此话，长林满意地笑笑，然而，这话在李阳听来却是那么的别扭又是那么的刺耳，甚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哎吆？还都是长林哥领导地好？小燕啥时候学会阿谀奉承拍马屁了？

长林终于发表完重要讲话。云彩己飘过，月亮又露出来半边脸。现在能隐隐约约看见发白的路面。大家急不可待地往回赶，心里想着回去在热炕上睡个好觉。队伍越过山顶时，长林突然大声念诵：

“更喜岷山千里雪，

三军过后尽开颜。”

富贵又鼓掌叫好，长林问：“谁的诗？”富贵说：“你的嘛！”长林叹口气，手搭着富贵的肩往回走：“不敢胡说，这是毛爷爷的诗，没文化真可怕呀！”

东方破晓，山村里依旧是一番安静和谐的景象，偶尔传来一两声“叭叭”的响声，那是庄里的碎娃娃在放过年积攒下来的鞭炮，他们新新的衣裤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泥土，全然不知家长的一顿责罚在等着他们。

中午时分，社火队的大部分成员还沉迷在美梦中，长林披着军大衣来到大队部，按响了扩音器，那夹在洋槐树干上的大喇叭先发出了“喂喂”的声响。然后他说：“广大的村民以及社火队的人都注意了，啊！今天晚上我们去张家沟，我己经收到了请帖，下午两点咱们呢到学校操场集合，咱们再走一遍场子，还没睡醒赶紧起来了，赶紧吃饭，不要耽搁时间，”

许多人都没休息好，从炕上起来，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一想到唱社火那种热烈欢腾的场面以及观众崇拜的目光，顿时感觉啥困难都能克服。

李阳在去涝坝挑水的路上遇见了小燕，他刚要问好，小燕却捋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一扭头走了，并没理他。

随着夜幕降临，社火队迎着寒风浩浩荡荡地向张家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