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枭的父母十几年都没吵过架,这可是让周围朋友羡慕坏了。而枭第一次见父母吵架,是在去到日本新家的第一天。
“不要再乱猜他们的意思了,你要我说几遍?有什么意思!”
“但是枭和子筱首先应该是个人,再是其他的事啊!”
“我会让枭和他妹妹成为非常好的人的,早就不用你管了。”
“不用我管?那我干什么?”
“想干什么干什么,去死都可以。”
然后就沉默了,和今天的全世界一样沉默,只有一声声抽泣的声音,和睡鸟惊醒的几声轻啼,显得格外刺耳。
枭躺在床上,浑身不自在,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那天花板大有种要压下来的感觉,让自己喘不过气。
今天他们家所在的街道突然大停电了,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太阳还没落山,街道就很安静很安静。
枭白天帮忙搬家收拾东西,很累,他以为自己睡得着,于是八点就往床上躺了,但是他莫名其妙在九点钟又醒了过来,翻来覆去睡不着,约摸一个小时后,听到了父母压的很小声的争吵,这下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怎么办,枭心血来潮突然想去医院看望妹妹,便首接蹬开被子,翻出窗子,扒着窗沿,落到一楼,往医院跑去了。
枭的妹妹自幼就体弱多病,枭每天都在照顾她,因为父母都很忙,但是就算很忙也是至少两天一次带着妹妹去医院治疗一下;枭也有先天性的疾病,不过情况要比妹妹好很多,只需要一个月去一次医院就行了,但是因为妹妹的缘故,他去医院的次数一点不少。
这一次是因为妹妹生了很大的病,据说只有日本这家医院的高科技才能救她,所以才全家搬到东京来,而今天刚刚落地,妹妹就身体不适去住医院了。
医院离家不远,十分钟就走到了,妹妹子筱还没睡觉呢,正靠着床头半躺着,面带微笑,翻阅一本不算很厚的小说。但床边却坐着一个男孩子,手里削着苹果。
这不是小山本吗?前几天住旅馆时,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是在公园里,枭正陪着子筱在晒太阳散步,然后小山本主动过来找他们玩。
枭只记得他不像是学习很好的那种类型,很开朗,喜欢电子游戏,看小说,当时还从一本所谓的轻小说里翻出一张让人面红心跳的漫画图片,枭当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么一个人确实不是让人很放心,特别是枭和山本掰手腕赢了之后,小山本更是放下豪言:“等我赢了,我就娶你妹妹!”
问为什么?
因为子筱真的很可爱,好的,确实。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人怎么跟到这里来的?
枭的表情不是很和善,大步走进了病房,妹妹见到枭之后立马合上书,一脸开心。枭看着子筱微笑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小山本,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子筱住院在这的?”
小山本刚刚削好苹果,一边递给子筱一边说:“再掰手腕赢我一次我就告诉你,上次会输是因为我没有热身好!”
枭转头看向子筱,子筱可爱的脸上生出一丝坏笑。但是枭的力气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的很多人大,掰手腕甚至能赢下体重比自己大很多的,这种挑战,枭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两人搬来凳子,坐在子筱病床的两侧,蓄势待发,子筱则不得不把腿缩起来,然后见证面前这场大战。
但是战斗确实很无聊,无论是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枭都轻易赢下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了吧?”枭问道。
小山本揉搓着刚刚战斗中被弄得很疼的手腕,一脸憋屈地说:“我妈妈就在这当医生,我怎么不能在这?”
然后,枭此时瞥到了一眼子筱手里那本小说,嘶,这不是里面印有那张色气的图片的轻小说吗?虽然图片在书的后西分之一处,妹妹才读了一半不到,但是枭可以想象到这本书是多没有营养,少儿不宜。
于是枭便拿起那本书,质问小山本,“你怎么给我妹妹看这种东西?”
“什么叫这种东西!”小山本反而有些愠怒,“这本书超级精彩,我才送给子筱的,我自己还有点舍不得呢?”
“原来这本书对山本意义很大呀,那我收了,确实会有些困扰呢。”子筱听了之后开口说道。
山本马上改口,“不大不大,你就收下吧,只是它真的很好看,你一定得看看。”
“好看?”枭转头对子筱疑问道,“确定不全部是色情内容?”
子筱伸出手,作一个捏蚂蚁的手势,一只眼睛微眯着,说,“只有一点点,但是剧情很精彩的,这点内容应该是小说作家的习惯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设计这种内容,想想还挺有意思。”
“那,应该,还算不那么低俗”枭打量着书的封面,说着。
有枭在的地方真是哪哪不自在,山本此时站起身来,走到子筱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按钮,这只是普通的床旁呼叫器,但是小山本却偷偷改了线路,让自己在医院的秘密基地也能接到这种呼叫。
“我要先走了,子筱,这个东西你应该会使,如果不舒服就短按,医生护士就会来了,但是,如果无聊的话,你就长按五秒钟,我就来陪你玩了。”
据说之前这家医院被人类的导弹失误袭击了,估计山本就是在这种一片混乱时,才动的手脚。
说罢与子筱和枭简短告别一下,便走了,走不过几分钟,枭就想试验一下,其他的床旁呼叫器有没有让小山本现身的能力,长按五秒后,隔了两分多钟,只见小山本带着几本漫画就风风火火赶过来了。
但走到病床前一看,床上空空如也。
小山本一拍脑壳,“呀,不对,山田先生今早就出院了呀。”
枭背过身去,偷笑的声音有些大,子筱则立起书来,遮住了整个脸,不知道有没有在笑,山本狠狠瞪了枭一眼,气鼓鼓的走了。
待山本的脚步声远去,子筱才将书放下,露出己经憋笑憋红的脸,枭本来都快笑完了,两人一对视,又忍不住笑出来。
“哥,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我见他,有些生气。”子筱问道,没想到自家哥哥竟然这么爱捉弄人,之前从没见识过。
“没事的没事的,开个玩笑而己。”枭摆摆手,说着:“像他这种男生,睡一觉就好了,有时候甚至不用。”
“不过,我发现好多病床的床旁呼叫器,都被他动过手脚,这是十一楼,我之前去的九楼的一个病房也是”
“那他岂不是要陪很多人玩?住院可是很无聊啊,尤其是家人都不在的情况下。”
听着这句话,枭心底有些愧疚,毕竟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人来陪陪子筱,反而是小山本完成的这个使命。
“可能,他确实是一个很无聊的人吧”
医院的夜晚很安静,没有人会不愿意休息,也没有人会去打扰别人休息,只有门外时不时传来的,护士台的蜂鸣器的小声爆鸣,和时不时的脚步。
但这种安静马上被大声的脚步打乱了,枭和子筱不约而同向门外看去,小山本冲过来,用肩膀撞在门框上减速,看起来很急忙。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枭,子筱!”山本喘着粗气说着,“好像是你们的妈妈,那个什么。”
枭立马站起身来,而一旁的子筱也很疑惑道:“妈妈?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枭并没有把今天晚上爸爸妈妈吵架,而且爸爸说了很过分的话这件事告诉子筱,但是,不会吧?
“没事,我去看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山本很喜欢大惊小怪。”枭安慰了一下子筱,便转头和山本冲了出去。
枭冲到目的地,并没有看见匆忙推车的急救人员,以第一时间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妈妈睡在上面,只有关上门的急救室,和门上醒目的“正在急救”字样。
爸爸也没赶过来,此时走廊上是寂静的,只听得见呼吸声,和心跳声。
“你确定里面那是我妈妈?”枭对着山本小声质问道。
“千真万确啊,我见过你妈妈,我还在我妈的一个本子上看到你妈妈的名字,然后我妈抱着那本书就进去了,不可能错啊。”山本解释道,一边擦去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
“好好,如果不是,我一会儿就把你杀了!”
“如果不是,我就真的随你的便去处罚吧,好吗,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随后,整个世界又回归了寂静,今天是属于寂静的,枭低头坐着,抬头看看“正在急救”,又左右看看两边走廊,会不会有爸爸的身影,但是,没有,于是又把头低下去,隔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反正这一分一秒的紧张,属实是折磨。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围着里面的手术台,枭和山本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不敢进去,只能踮踮脚,试图看清楚台上的人是谁。
其中一个白大褂转过身来,注意到了他们,山本也突然欣喜,喊道:“妈妈!”
但白大褂却没有搭理山本,反而一脸严肃地盯着枭,然后走过来对枭说:“她,应该还有几分钟,你可以进去看看。”
“谢谢医生!您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吗?”枭的心跳早就快起来了,似乎是为了一场爆发在酝酿。
“跳楼,然后没有当场死亡,就这样,你快进去吧,我觉得你得快点。”
枭快步走到了手术台前,这伤员,确实是妈妈,此时她脸上早己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浑浊空洞,见到枭之后,眼角流出了一点点泪水,费力地想抬起手来。
枭立马双手握起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枯干的手,冰冰的。
“妈妈……”枭己经说不出话来,眼泪本应该在这里流出来许多,却只流出一点点。
“枭……”妈妈只一句话便快到极限了,但还有很多想说的,此时一点也说不出,“我……爱你啊”
“做一个…优……优”
“做一个优秀的人,做一个优秀的人,我会的妈妈。”枭颤抖着手,情绪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堤坝,从中漫出一部分,便是枭此时流出的泪水。
今天的世界,其实悲伤才是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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