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风云

从长安陈家庄出发己经走了一个月了，长安至鄜州有500里的路程，一路上虽然主要途经黄土高原，但鄜州当长安北通塞外之要道，素为军事重镇，境内古有秦首道、五交古道，大夏古道、唐古道，贞观年间曾设鄜州大都督府。夏州、振武、天德的很多物资，都经由鄜州运输，而当地的商品，亦经鄜州输往长安以“三川交会，五路噤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距。所以说，这是一条从长安通往河套地区的通驿大道，因此这条路时常被朝廷及地方节镇维护道路状况良好。一路上虽有风雪交加，但走的还很快。霍啸林虽然前世生长于晋西山区，也算是在黄土高原长大的孩子，但从长安北行至鄜州其间五百里景色远异于千年后的晋西山区，这时的陕北黄土高原虽然历经过战火，长期为长安宫室庙宇亭台楼阁提供木材，但远不是千年后的荒山童岭。不禁感慨，两世为人，平生到过最远的异乡就是福州，平生见过最高的山就是石州境内的凤山。虽然内心中将出塞的行程设想了千百遍，虽然这是第二次离开家乡，但才终于明白，外边的山河与自己的想像依然是大相径庭。

“洛水，卢水于此相交，当出塞大道，鄜州之重，可为长安东北屏障矣。”临近鄜州，马方不由感慨，笑着说道。马方不过13岁是走到高陵时，加入的商队。据同乡人说他出身将门世家乃是艰难时期的名将马太尉之后。马太尉即马磷，扬名于昭觉寺之战。当是时，史朝义亲率主力十万出城援救，列阵于昭觉寺，“营垒如山，旌甲耀日”。唐军发起猛烈攻击，杀伤叛军甚众，但叛军阵仍坚持不动。神策军观容使鱼朝恩派射生将五百人力战，叛军虽多有死者，但对叛军军阵的冲击仍不奏效。在这关键时刻，马璘见诸将皆不敢动，说：“事急矣！”于是单骑驰入敌阵，英勇奋击，夺贼两牌，马璘率部下五百人杀入叛军阵中，多次进出敌阵，叛军披靡，唐军乘势而进，大败叛军。马璘对决战的胜利起了重要作用。战后，李光弼赞许道：“吾用兵三十年，未见以少击众，有雄捷如马将军者。”其祖虽然辉煌，家世显赫。然而传闻马方乃是旁系出身，但也精通经史子集，亦擅长枪，常自比先祖马太尉，马扶波，性情骄狂，孤傲自诩为扶风狂生，素为马氏家主厌恶。此次追随商队出塞，便是为了打磨他的傲气。

霍啸林对这个世家子弟非常好奇，尽管因为藩镇割据，军阀混战，兵变层出不穷，世家屡遭劫掠，被迫分家，家族规模越分越小，势力越分越弱，仿佛这个世家大族在唐末影响力己经降到了低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家族就是再分再小，底蕴是相当深厚的，在朝中是有着巨大的关系网络的，族中也是有着巨大的人才储备的，世家大族对恢复地方生产，维护地方社会秩序的稳定，教化地方，也是有着巨大的作用的。

世家大族对朝廷的影响力度或许在河东河北山东，以及黄巢起义后的河南江淮地区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对于关西北八蕃镇来说尤为关键，因为关西北诸镇除风翔节度使，朔方节度使，鄜坊节度使，之外生产力都难以满足本藩镇的供养，经济基础都很落后，要维持藩镇内部的正常运转需要朝廷控制的关中地区的支持。同时蜀中，五管，湖广，东南地区朝廷是有着巨大威信的，可以在唐帝国彻底倒塌前在这些地区提前布局以此推进关西霸业，即使不成，劝降时也可以用香火情，增加筹码，保家人一番富贵。

所以这个关西世家的旁系对他日后的目标割据西北在西北立足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便不能拉拢收为己用，也不愿意与之交恶。霍啸林想通过他了解西北世家大族的内部情况，不仅是为了割据关西，也是为了能够尽可能充分的利用西北地区世族的人力物力财力建设西北关中地区，为日后的军阀混战奠定一个坚实的后方。不说可以一统中原，浑一宇内，也希望可以坚持更久，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马兄此言甚是，果不愧乃马太尉之后，目光深远，高瞻远瞩，对山川地理历史掌故信手捏来，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学贯中西，真乃超凡脱俗之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在下佩服，佩服。”娴于人情世故的李鸿吹捧之言赞不绝口。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如此马屁拍上，饶是马方孤傲，此刻也面色潮红起来，忙摆手称浅薄见识，不足称奇，皆是圣贤书所言。此刻霍啸林发现这个世家子弟虽为将门世家，先祖以勇气闻于天下，且枪法犀利。但这位后人其实更像一位儒帅。温文尔雅，一路上，少见其弯弓射雕。

李鸿此刻仿佛自来熟，又像马方引荐霍啸林，马方不是不知道霍啸林，毕竟陈家庄那一次细针悬柳，连珠射雁〝飞虎子〞之名越传越广。

在商队中广为流传，并随着商队北上，一路上传播到沿途州县，声名也自然传播到了风翔。

一路上不光霍啸林在观察他，其实马方对这个年岁相仿的“飞虎子”也很感心趣，发现确实此子确实不负飞虎子之名，纵马驰之，射则必中，达到了十中八九。而且为人恭敬，带人谦和，说话和气，但有一点让这个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很不满意，就是霍啸林身为神策军，食君禄就应当分君忧，理应东征参战征讨庞勋乱军，却贪身怕死来草原避难，若是像李鸿那般手无缚鸡之力贪身怕死也就算了，可明明纵马驰骋，十中八九，因此对他其实是相当鄙夷。

因此故意说到，“可是神策军第一好汉飞虎子霍啸林，可据吾所知，霍啸林乃忠义无双之人，早己经出关征讨庞勋，那汝乃是人还是鬼”

此言一出，不仅李鸿满脸尴尬，脾气火爆的木鹿豹也闻言大怒，周围前往草原避难的神策军士也颇为愤怒。二十家商队头领也很尴尬，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大家不想白白送死，再说也都妥善的照顾好了那些代他们参战的家人了。

顿时间就让整个商队气氛十分尴尬，大家本想着快进城找个歇脚的地方，马上可以进城游玩，逛街。好不快活，让这家伙给打扰了好心情。

霍啸林此刻也只想说一句你了不起，你清高，让我去送死吗？但此刻不能这样，稍微一思考便有了定计。

淡定的走上前说:“自然是人，吾等武夫提头买命，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怎会信鬼神之说，东征庞勋是为忠君报国，北入草原与党项草原杂胡吐蕃厮杀亦是忠君报国呀与庞勋厮杀终为兄弟相残，此乃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中原只会不断衰弱。吾等不欲与兄弟相残，只望而与杂胡苦战吾以为收复河陇故地，与波斯大食逐鹿河中，七河之地收葱岭以西故地，此乃男儿所为，今狐司空的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兄台乃是饱读诗书之人，定然识得此中深意。"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不仅马方深深佩服，而且一同赶赴草原的神策军士也脸色浮现出向往之情。李鸿也内心深深震撼不曾想霍大郎竟有此等雄心壮志，志不在小。商队首领这些老油条则是将这话当成了耳旁风只觉得是年少轻狂罢了。

喀拉峻则是微微变色，喀拉达与木鹿豹一番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欣慰之色，霍归之志，此子没有忘。

随即霍啸林也察觉到气氛搞起来了，便高唱秦王破阵子这大唐军歌西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首北流。天威首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西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霍啸林策马扬鞭天威首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一身一身响彻云霄带着年轻骑士们策马扬鞭，引吭高歌。

原先的尴尬在秦王破阵乐中化为乌有，有的只是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