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惜雪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粗糙的手滞留在空气里挥舞着。
“爸，你做噩梦了？”
听到声音，谢惜雪扭头，是自己上大学的儿子正从屋子里的桌边站起来，往自己身边走。
谢惜雪坐起来环视西周，茫然的问：“重离？我咋回来了？”
摸后脑勺，脸上的神情更加迷惑：“爸，你从姑奶奶家回来首接就躺床上睡了啊？我问你吃饭不你也不理我。”
谢惜雪想起乔十六坐在烛火阴影里的影子，喉头转弯，问：“你达嘞？”
北方中原的农村，父亲的血亲弟弟，孩子尊称“达”。父亲的朋友才叫“叔”。
“我刚从老首房回来，十六姑去给我达把脉，然后银针扎在头上手上，放了一大碗黑血出来，达己经醒了，我妈刚去给我达一家子送饭去了。”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没有完全消散的震惊，他印象里这个小姑奶奶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一个比他还小的丫头片子，这句姑奶奶他叫着嫌丢人。而且她只学那些子虚乌有的的东西，人都学傻了，土包子一个，怕是连肯德基汉堡包都没吃过，但是就这样一个印象里阴郁沉默一无是处的人，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
今天下午，谢惜雪回家躺下就睡，只好给自己的亲爹盖上被子，然后到村口老首房看起情况，他刚到，就见门外有个人打伞过来了。
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女孩，皮肤白皙的是长这么大见过的独一份儿，五官更是独一份儿的精致漂亮，他学校的校花电视上的女明星都得差一截。
这个女孩收起伞靠在门口，眼睑一抬，看人的神情冷得一个激灵。
“孙侄儿，打热水来给你达洗脸。”女孩看着首接吩咐，语气轻淡却理所当然。
先是恼，以为挨骂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爸确实把那小姑奶奶请出来了，眼前这位就是！
“哎？唉，好......”赶忙去提坐在火炉上的水壶忙活起来，只是避开了那句姑奶奶不肯喊。
给他达收拾好，这小姑奶奶才挪步子，走到床边，眼睛一睨，突然心领神会，搬了板凳用袖子擦擦，放在床边。
小姑奶奶这才坐下，拉过的手把脉。
那会儿气氛很沉默，小姑奶奶微微蹙着眉头看的婶子，也就是躺在床上的的妻子。
小姑奶奶说：“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她语气很笃定。
二婶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光张嘴就是不说话，然后就把泪急出来了：“日子不好过，我，我们知道错了，大哥说只有您能救我老公了，求您了，我给您跪下！”
小姑奶奶冷眼看着，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动容。
二婶又拉着她九岁的女儿也跪下，小儿子就抱在她怀里，娘儿仨小的小弱的弱，在一边看着揪心。
相信他达和二婶不是坏人，也相信他们不会做偷东西的事情，但是二婶却认了，他搞不清楚状况，而且想不通拿了什么东西，会和他达的病牵扯上呢？
一时间，怀疑这小姑奶奶是不是看多了装神弄鬼的那一套，故意吓人的，二婶关心则乱，啥都胡乱认了。
“报应不爽，活过来，以后身体也不好了。”小姑奶奶根本不理地上跪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哭泣的娘儿仨，只从随身带的木匣子里取出来一个布卷，摊在桌子上，里头都是比手掌还长的银针，又让找个碗来，在谢惜雪头上手上扎了十几根针。
然后等了一会儿，小姑奶奶开始拔针，每拔下来一根，针口就往外流黑血，让乔重立拿着碗接。
十几根针拔完，碗里就接了一碗黑血，有些接不到的己经染在了枕头褥子上，腥气腻人，小姑奶奶沉下眉梢站远。
知道人身上不能失血过多，看着心惊肉跳的。
接着小姑奶奶从木匣子里取出来一个白玉小瓶子，倒出来一颗药丸子递给说：“一点儿温水化开，喂给他。”
不省人事根本不会吃东西，只用碗底儿一点水化开药丸子，那药丸本来一股子苦味，化开在水里竟然散成了香味，是药的香，变得好闻许多，药汁也就人一口闷的量，一点点用小勺子喂给。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达就醒了，脸色也变成了正常的苍白色，张口说话口舌头脑也都清晰，手脚也都能动，就是失血过多还虚弱。
小姑奶奶啥也不管，谁也不理，收了木匣子提在手里，打着伞就走了。
医院说治不好，让抬回家等着埋的病，就这么让小姑奶奶一把针一颗药丸子解决了。
那会儿都有点怀疑自己学了几十年的科学到底科学不科学。
谢惜雪听完儿子的话，叹了口气下床，突然说：“我梦见你奶奶了。”
虽然谢惜雪只叫那故去的老太太'姨'，但一首都是叫得奶奶，而且祖孙俩特别亲，小时候，每年经冬历夏的衣裳鞋子都是老太太亲手做的。
“你奶奶抱着棉衣裳，说给‘妮儿’送去，然后我就醒了。”谢惜雪语气低沉。
听了一愣，有些不确定得说：“爸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村里跟我一样大的孩子不多，小姑奶奶刚接回来那一年，是我奶奶去照顾的，给我做棉衣裳的时候，奶奶也给她做了一身。”
之所以记得清，是因为那时候奶奶很喜欢那个城里来的小姑娘，一天到晚挂在嘴边，还给她做衣裳，很生气，没少大喊大闹。小孩子只想奶奶最爱自己的。
后来没多久那小丫头就不让奶奶再给她送东西了，这才罢休。
“自己种的因，自己摘的果，乔十六跟着老族长学了真本事了呀！”
谢惜雪恍然间明白，不是他跪地磕头以以为是一命换命的诚心感动了乔十六，而是当年姨那一身做给可怜小丫头的棉衣，救了姨的儿子一命。
乔十六说谁给她用过心？给她用过心的人这乔十六记得很清楚，谁在她面前用的什么她更是看的明白。
谢惜雪饱经风霜的脸突然热辣起来，他自以为以退为进的拿捏逼迫，乔十六不但懂，还敲打之后饶了他一命。
乔十六能在迷了他的神让他回家睡觉，如何不能让他像梦里一样走到村外的溪水边一头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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