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棺

“你这意思？合着这事你还受了天大的委屈？”

“呵，委屈倒说不上，谁让我是你叔呢，这事我不担着谁担着？”

“扯淡。二叔，你这嘴皮子，死蛤蟆都能给说尿了。别打马虎眼，快说你跟那刘寡妇是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啥事也没有，甭听那些风言风语的。”二叔脸一板说道。

若是平时，说不定真被他唬住了。当下嘿嘿一笑，道：“别嘴硬了，我己经充分的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你再抵赖也没用的，我都看见了。日上三竿，二叔你年纪也不小了，但身子还真够结实的啊，最近听说狗熊岭那头熊瞎子有段日子没露面了，该不是被你偷偷猎来补身子了吧？”

二叔老脸也不由一红，伸手来了一巴掌，羞恼的道：“要死了啊，嘴巴不带锁的，大人的事，你小孩家管那么多干嘛！”

二叔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我顿时觉得有些心满意足，咧咧嘴，道：“你是我叔嘛，我当然关心了，不是怕你跑偏了么。这事情要搁头些年，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进笼子游大街，挂牌子上老虎凳，批斗大会上准有你一个。”

“滚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改革开放，啥叫开放知道不？”二叔鄙视的看着我，像看一个土老帽。

“当然知道，所谓开放，不就像你一样，松开了裤裆把鸟儿放出来，你也不怕它突然飞走了就不回来了，最后不哭死你。”

二叔伸手在我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说话一点不守风呢，我看你越来越混蛋了。”

我嘿嘿一笑，不以为意，“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不随你随的亲么，谁叫你是我亲叔呢！”

“你个臭小子，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在这里看着，今天初五，就不开业了，明天初六再开门，图个顺当。我去蹲坨(拉屎)，你到铺子里看一下，最近集上不知哪里来了不少勾子(小偷)，别让人把东西给顺了。”说完不等回话便转身离开了。

张太保当铺是一间只有几十平的店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后两间房屋，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物件，古色古香，颇具规模。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押在这里的，理论上店铺里什么东西都收，但做这类生意，最喜欢的还是一些品相不错的古物。笔墨字画，陶瓷玉石，首饰钱币等。只要是是真东西，在这里都是大受欢迎的。

进了店铺，随意扫了一眼就知道一切正常，这里我太熟悉了，从刚开始上学到现在，一首住在这里，说句夸张的话，哪地方多了一粒灰尘都无法逃过我的眼。

放好了行李，突然想起顺手带过来的皮箱，心头一动。

祖父在世的时候，对这只皮箱可是宝贝的紧，平时根本容不得人碰它，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一条尾巴，能整天将它卷在屁股后面。而现在落在我手中，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带着寻宝的心理，悄悄打开。

本以为里面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没想到只有几样简单物件。一个破旧的罗盘，盘面己经被磨的油光滑亮，这是祖父之前经常摆弄的东西，也是箱子里面唯一一件让我感到不陌生的东西。

除了罗盘之外还有一幅画和一本笔记以及一件非常特殊的东西，巴掌大小的青铜器，完好无损，看起来相当精美，仔细辨认一番后我才认出来，这是一只虎纽錞于。

这几样东西本来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这本笔记，本以为里面会记载一些秘密，比如祖父年轻时候的一些风流韵事，但是当我翻来看了几页之后，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在赵家庄，祖父算是一个一个远近闻名的“先生”，帮人看风水选宅子是常事，甚至偶尔还会客串一下跳大神的。我曾跟他学过一阵，只是到如今仍然只是一个半吊子水平，嘴巴上说说可以，但若来真的，那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笔记里记载的都是他这些年来的经验，这东西要搁在一般人手里或许会有兴趣研究一番，但对我来说，只能是在闲暇时候当做消磨时间的工具了。

于是这幅画便成了我唯一好奇的东西。“百鬼抬棺图”，那古老的气息和光怪陆离的画面让我极为惊诧。这幅画的存在我以前听祖父提过一回，却从来没见过，此时便有一种奇特的感受。

像是酒鬼闻到巷子里飘出的酒香，色鬼见到含苞待放的美人，野狗看到一泡热气腾腾的屎，迫不及待的想扑上去了解一下它的品质内涵和味道。

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这东西落在祖父手中有些年头，穷极数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弄明白它是什么东西，甚至这件事成了祖父晚年唯一的遗憾，以我这小脑袋瓜子和见识，自然不可能弄得明白。

本来计划初六重新开业的，但第二天清晨一大早，突然听到一个消息。

赵家老集北侧那片地方建设的计划终于下来了，准备建一座学校，初五就己经开始动工。使用的全是大型的建设工具，那座老义庄在半天之内就被拆除，甚至连学校的地基都己经挖好了。

可就在今天早上，地基下发现了三具尸体，都是建筑队的工人，死因不明，但据说死状有些诡异。

这可是大事件，事情被传播的相当厉害，尤其是对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民众来说。事情被传说的非常邪乎，说那块地方连同着阴曹地府。建筑队在这地方施工，就等于在阎王头上动土，阎王一怒之下，派了牛头马面将那三人的魂魄勾走了，给那些人一个警告，要是再继续下去，可能还会死更多的人。

也有人说那地方是大凶之地，阴重阳衰，那里原本就是义庄，是不少孤魂也够的寄生之所，可现在建筑队将义庄拆除了，就等于毁掉了那些孤魂野鬼的家，得罪了那些孤魂野鬼，自然要死人了。

人言可畏，这一点我前不久才切身体会过。民众的话自然不能相信，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准备去看看热闹。店铺可以随时开业，但这种事情可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发生。

到了义庄外，那座古老的建筑己经消失不见了，远远的看见周围都是刚挖过的泥土，上百个乡民围在中间那片地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比逢年过节，红集庙会还要热闹。

我挤进人群，终于看到死去的三人。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最大的不超过西十岁，三人横七竖八躺在刚挖好的地基内，身上没有伤痕，从姿势上看，应该是在突然之间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状况措不及防倒在了地上，而且倒下之后在极短时间内就死去了，因为现场并没有挣扎抓挠过的痕迹。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是被人杀死的，然后扔在了这里，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除了这些平常的状况，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面部表情，怎么说呢，想来想去我竟然只能用“销、魂”二字来形容。他们的表情似痛苦又似陶醉，应景了一句话，痛并快乐着，而这三人的生命最终，就是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他们三人都是有什么特殊嗜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这里身先士卒体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并且到了痛苦且快乐的极致之时突然发生状况意外猝死于这里？当然，看到他们三人完好的衣服，我打消了这个龌蹉且可耻的念头。

就在这时，我耳边突然想到一道声音：“这三个人的身份，不简单啊！”

一转脸，一张苍老且有些猥琐的脸映入眼帘。

这是个穿的有些破烂的老头，胡子拉碴，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的像个鸟窝，迎风招展的，让人有种荒凉的感觉。一双老眼虽然浑浊但却极为贼溜，跟着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屁股腰身乱转，让人无语。

老头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东西，不仅是陌生面孔，最重要从他的口音能听出他不是本地人，让我心中顿生一分警惕。赵家大集虽然不像赵家庄那般偏僻，但也不是旅游胜地，很少有外人来这里。

“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虽然感觉老头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赵家大集这片地儿，还没有什么人能让我害怕的。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若是能刮一层下来，都够开个味精厂。

“我是说这两个人的身份，可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老头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并没有问他看出这三人是什么身份。

老头得意的笑了一下，拍了拍胸口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是本地人。”我回答。

“呵呵，小兄弟真会说笑，不说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看咱们挺有缘，不妨告诉你一点秘密……”

“等等，等等。”我赶紧打断他的话，听他话的味道，我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味。“老头，你不要告诉我，咱俩有什么缘，要收我做什么传人或者传授我什么本领吧？那可都是人贩子的惯用手段。或者，听说大集上最近来到一些勾子，你该不会是想借机靠近我，好从我身上偷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