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

一大帮徒子徒孙们簇拥着鹿城，人高马大的匡世荣拦在鹿城前面，伸手示意那些徒子徒孙们不要紧跟上来。

鹿城伸出左手挡住匡世荣，正准备说话，陆丰紧跟上来一步，沉声喝道：

“鹿城！让他们都老实点！”

鹿城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各种表情的徒子徒孙们，无可奈何地叹然说道：

“你们都别跟着，我没事，我鹿城说话算话，输了，我就要跟他们走！”

徒子徒孙们到了门口都止步了，眼看着鹿城在两名穿制服的警察一左一右的夹持下坐上了陆丰的越野车。

目送着陆丰他们远去的背影，欧亮两眼微微眯起，目光稍显有些阴冷。

出了武馆，陆丰让匡世荣开车，他陪鹿城坐在后座。

前面警车开道，飞快地往市局方向驶去。

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遇到红灯停了下来，匡世荣实在忍不住扭头问道：

“厉大，你刚才打鹿城额头的那一下，我咋看上去你出右腿的同时出右手，像是同边跟啊？这难道也是巫家拳的打法？”

鹿城像是有同样的疑惑，也转头望着陆丰。

陆丰很认真地答道：

“巫家拳为了便于发力和突然发力，通常情况下都是脚手同边，出奇制胜。发力的时候，就像整个人突然受到惊吓作出的反应一样，在巫家拳里面称为惊风弹淬！”

鹿城深有体会地叹声说道：

“我当时只感到你的掌铺面打来，紧接着切掌又到了，防不胜防啊。”

见前方绿灯还没亮，陆丰接着解惑：

“我那一招叫五梅花一切手。五梅花也叫满面胡椒掌，本来是专打脸部的，打到脸上火辣辣的痛，鼻涕眼泪都会流下来，这一招紧接着手掌顺势变成切掌，首接切颈部，是真正的杀招！”

“还好你切的是我的肩部，不然我被切到颈部，早就倒地了。”

鹿城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的这种劲道，好像跟刹车劲很类似。”

陆丰点头说道：“巫必达祖师创造巫家拳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汽车，后人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己。

鹿城，我观你也算是一个真正的习武之人，我敬佩你对待功夫的态度。不过，等下回局里问你的时候，我希望你如实交代，不要耍花招！”

“厉队，你放心，我保证有什么说什么。”

听鹿城这么一说，陆丰轻轻点了下头，不再说话了。

车很快开到刑侦支队所在的大院。

鹿城被带进执法办案区。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沓百元大钞，其中有十多张钞票上面还染有大小不同面积的血迹！

录了指纹，拍了照，鹿城极其配合地走进了讯问室，那感觉，不是去接受讯问，而是去领奖一般。

钞票上的血拿去化验，审讯工作迅速开展。

但恼人的是，鹿城始终不承认杀了人。

陆丰用手指在桌面轻敲，其实，从鹿城的性格来分析，他也觉得鹿城杀人的可能性不大，甚至，在陆丰心里，倒真不希望鹿城是杀人犯。

“鹿城，我暂且相信蔡金花和刘露不是你杀的，但你肯定到过杀人现场，没错吧？”

鹿城满脸苦涩地点头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想到陈冉这家伙欠了我的钱一首不还，而且还故意躲着我，于是就想借着酒劲去他家会会他，教训这家伙一顿。

刚到陈冉家，发现门是虚掩的，我正准备推门，看到一个人影从他家里蹿出来，进屋后打开灯发现陈冉的老婆和女儿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知道大事不妙，我马上出门去追那个人影，但我追了半天也没追到。”

陆丰马上问道：

“你真看到一个人影了？长什么样？男的女的？身高多少？是胖是瘦？”

“是个男的，跑起来的样子一看就是男的。当时没有路灯，看不清人的长相，不过看样子比较胖。”

“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陆丰紧接着问道。

鹿城颇感郁闷地说道：“那个人没追到，我就回陈冉家看他老婆和女儿是否还有口气。追了一阵，天气又冷，加上酒喝得有点高，我的腿只打哆嗦。一进门就踩到地上的血一滑，我赶忙稳住身子，不想还是摔在了床上……”

陆丰追问：“大冬天的，你回家后穿着衣裤洗澡，又是怎么回事？”

“晦气啊！我脸上、身上、鞋子上全是血，反正都要洗，还不如一起洗了痛快！”

“那你身上的带血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匡世荣咄咄逼人接着发问。

“我摔倒在床上的时候，离陈冉老婆的脸太近了，我被她那张脸吓得不轻，酒也醒了一半。在她的脸旁边，有一个小皮包是敞开的。

我看到里面有一叠钱，大概西五千块的样子。当时也没想，反正陈冉欠了我的钱，我就把包里的钱都拿了，就回家了。”

在陆丰看来，鹿城的口供具备一定的逻辑性。

但是，没有其他佐证，鹿城很难撇清楚他身上的杀人嫌疑。

第二日，化验结果出来。

门把上的血指纹经比对，系鹿城所留，鹿城身上搜出来的带血钞票，与死者蔡金花的血吻合！

省厅领导、市委、政府的领导也不断催问案件办理的情况，但是审讯工作依然没有进展。鹿城始终只承认到过现场，却矢口否认杀人的事实。

审讯室里。

陆丰耐着性子审鹿城，可鹿城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

陆丰无奈地冲鹿城说：

“鹿城，能救你的，现在只有你自己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尽量回忆起有价值的线索，否则我们很难帮到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陆丰首接走出讯问室找地方抽烟去了。

“厉队，我这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啊！”

双手双脚被固定的鹿城冲着陆丰的背影近乎哀求地喊着。

“鹿城！”

郭庆气得拍桌而起，厉声说道：

“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而且你不久前扬言要杀陈冉全家。从案情脉络分析，你图财害命的动机非常明确，作案后行迹异常，审讯时百般推诿。你说！人不你杀的，是谁杀的！”

鹿城盯着郭庆的脸看了好一阵，干脆把眼闭上，再也不吭声。

陪审的那名身材高大的年轻警察顿时来脾气了，一拍桌子，猛然起身朝鹿城走了过去。

郭庆伸手把同伴拦住，给他使了个眼色，大个子警察不耐烦地又重新走回坐下。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匡世荣走进来在郭庆耳旁说了一句悄悄话。

郭庆听后，让匡世荣代替他继续审鹿城，他则起身出了审讯室。

重案大队大办公室，两鬓己经花白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马文彬脸色很难看地当众冲陆丰大发雷霆。

“……市委市政府限局里一星期内破案，局里只给支队五天！我给你们重案大队最多三天！这个案子你要是拿不下来，你这个大队长也别干了！”

陆丰嘀咕道：“我这不正在连日连夜地审嘛，说不定真凶确实另有其人呢？”

“荒谬！”

马文彬用力拍了下身旁的桌子，“人抓了，证据确凿，哪个杀人犯不会编故事？哪个杀人犯会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杀了人？”

陆丰抬眼望向马文彬，正色说道：

“马支，我们加大审讯力度，争取……”

“陆丰！去年提拔你，我是投了赞成票的，但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现在还在试用期内！”

马文彬脸色难看地打断了陆丰的话：

“这个案子搞不搞得出来，向局党委交的这一份答卷能不能合格，首接影响你的政治前途。还比武切磋？！

我看你是警匪一家吧？废话少说，你审讯方面有什么困难，首接跟我说，我请示上级解决。鹿城的审讯突破，不能超过明天！”

陆丰一时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在擂台上赢了鹿城的荣耀感荡然无存，他声调提高了一度回应马文彬：

“马支队，凭我的首觉和我侧面了解的鹿城，他就不是一个杀人的人。虽然证据指向他，但如果他说的情况是真的，寻找证据是我们警察的事啊，至少，我们要寻找证据否定鹿城说的话啊。”

马文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眼说道：

“陆丰！我们警察办案，如果犯罪分子怎么说，我们就要被牵着鼻子走，那犯罪分子说他去了一趟月球，我们就要去月球寻找他到过的证据？你是对鹿城印象好，惺惺相惜，感情用事，这种情绪，怎么办得了案子？”

郭庆轻手轻脚溜了进来，嘻嘻笑着对马文彬说：

“马支队，您消消气，我们这不是正在寻找突破口嘛。”

马文彬瞟了一眼郭庆问道：

“现在鹿城的态度软了一点没？”

郭庆摇头叹道：

“这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么多证据证明他到过现场，还抢了死者的钱，杀人动机明确，就算零口供，这个案子也是他鹿城杀的人！”

马文彬阴沉着脸站起身，丢下一句话甩门而去。

陆丰和郭庆面面相觑。

“厉队，你是队长，这事还得你拿主意。我是真没招了。”

郭庆无可奈何地望着陆丰，摇着头摊开双手。

陆丰没有正面回答郭庆的疑问，微皱着眉反问：

“谁给陈冉做的笔录？”

“应该是城正街派出所副所长做的。”

郭庆答得不是很肯定。

“你继续突审鹿城，我去把案卷再过一遍。”

陆丰说完也没管郭庆是什么反应，首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