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向阳起

又是一年春好处，今日便是除夕，家家户户忙得亦是焦头烂额，不到六更（六更约为早晨5点到7点），天还未见明，人们便陆陆续续上街了。

“康陵城的早市还真是一年比一年啊！”

“是啊！今年怕是因为些外国商客前来凑热闹吧！”

“那倒是，我刚刚就瞧见几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呢！”

“是嘛？哪呢，我怎么没瞧见，有好东西现在都不分给我了，可真够小气的，哼！”

然清玉和穆念慈走在采购大队的最前端，七嘴八舌的讲着悄悄话，一会看上了这个卤鱼，一会说想尝尝那边的龙须酥，又说想要前面的桃花扇，过一会又说刚刚后面有个花钗忘买......

这可真是苦了老伍叔和他带的几位随从，左大包，右小包。前面人倒是快活，有说有笑，后面人也笑，看来是要涨工钱了。

鲜艳的色彩像爆炸似的，充斥着整个街道，人群好似寻香而来的蜜蜂，徜徉在绚丽的花海之中。

回到家，在灶厨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看来温家的厨子也要涨工钱喽！

下人们都忙着给后厨帮忙，于是这贴春联的任务便落在了温卿城和沈朝煜的肩上。

“你会贴吗？”

温卿城用着一种疑惑的口吻对向沈朝煜，时不时还用她那清澈中透露些许愚蠢的大眼睛盯着沈朝煜，沈朝煜吓得立马撇过头去，心中狂叫：

啊啊啊！！！好可爱，要受不住啦！不行不行，沈朝煜，她还是个孩子，不可以下手。

但理智终究抵不过内心，于是面对这温卿城的身子微微向前跨了一步，又跨了一步，正当小卿城疑惑自己面前的哥哥要干嘛时，一双手己经朝她的脸逼近了。

沈朝煜用两只手，将手比成鸭嘴状，靠在温卿城那圆溜溜、肉嘟嘟的小脸蛋，捏了两下，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又着急忙慌将手摆在身体两侧，手指不断摩挲着裤子，避开温卿城的视线。

再看对面的温卿城呢？在沈朝煜对她图谋不轨轻捏她的脸颊时，骤然间呆愣在那里，手里本想准备往墙上贴的春联也飘落在地，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这位鲜衣怒马少年郎......

“沈哥哥，你干嘛呢？”

“额...我......哥哥向你赔礼啊 哥哥是看你太可爱了，一时兴起！妹妹实在是抱歉啊！”

只见这时卿城对面的那位小少年脸在弹指间，以肉眼都看不见的速度，从脸为起点，上红到耳朵根，下红到脖颈处，羞得很嘞！

而对面的温卿城，在看到这一幕时，却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愣了一下，转而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沈哥哥不必觉得失礼，娘亲说捏别人的脸蛋，是在向对方倾诉爱意，是喜欢的体现。”

沈朝煜双眸微微一弯，忽而立马解释道:

“不是不是，额！是…额…是！”

“沈哥哥如此惊惶做甚！哼哼~”

说到这，温卿城踮起脚尖，抬起手，慢慢凑到了沈朝煜的脸颊旁，用手指捏起他脸上的肉，满面春光的说道:

“卿城也喜欢沈哥哥的！”

说罢，还将用手捏起的肉转了两下，这才松开手来。

“哎呦喂！小姐，沈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

老伍叔的出现打断了暧昧的气氛，只听老伍叔焦急万分的说道:

“哎呀！这下人不懂事，怎的敢让小姐和沈公子您二位亲自干苦力呢，快快快，把春联给老奴，夫人和然小姐都快担心死了！快去快去，夫人他们都在后厨呐，快去找吧！”

说罢，便碎步跑到温卿城面前，蹲下捡起地上的春联，一边捡，还一边嘱咐跑远了的温卿城和沈朝煜，让他们别跑太快……

“清玉，我想吃你包的茴香肉馅儿的饺子，我馋了！嘻嘻！”

“好好，馋猪，我给你做。”

这时，温卿城和沈朝煜前后脚的跑了进来，然清玉转头，定睛一看，便开口笑道:

“呦，这还是我的内个小侄子吗？怎么脸这么红啊！这是冻着了，还是害羞了啊！”

沈朝煜定在原地，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看着一旁的小卿城，想看看这个小女孩有什么反应。只见温卿城小跑向然清玉，伸手抓住了然清玉的手，轻摇了两下，像撒娇似的。此外，眼里透着喜悦，对着然清玉和穆念慈说:

“沈哥哥许是在外面冻着了，娘亲和干娘切勿责怪，亦是卿城不好，闹着让哥哥陪我打雪仗，沈哥哥让着我，我下手也是不知轻重，一个劲的往哥哥身上打，这才冻得脸红。”

转头又对着沈朝煜数落道:

“不过哥哥也真是，怎的也不知反击呐！害得哥哥你都冻到了，也不知哥哥你是否有感染上风寒。待一会儿啊，妹妹为你熬碗姜汤去去寒，可好？”

沈朝煜正想说不用时，温卿城用小手堵住了他的嘴，并附赠上一句:

“那便如此说定了。”

又行一礼对着眼前面上挂笑却也被温卿城这些举动看呆了的众人，说道:

“待卿城去换身干净些的衣服，便再与爹爹娘亲一同做事。”

转身又对着下人阿峰吩咐道:

“还劳烦阿峰叔带沈哥哥去换身衣服，记得穿厚些。”

然后叮嘱完事宜后，便带着初夏出了厨房，回屋换衣服去了。

“真是没想到啊，这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温鸿尚，你管的也太严了吧！”

温鸿尚听到然清玉这么编排自己，拍案而起，正想反驳，只觉肩头有力，一把摁住了他，是穆念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然清玉说道:

“这孩子打小就这样，也不是，是从她妹妹出生后就这样，做事稳重，事宜安排妥当，能力也是很强，学什么都很认真卖力，有一次就因为没听懂教书先生讲的，追到先生家去问，太执着。”

温鸿尚又接茬道:

“唉—说好听些是坚持不懈，其实就是太固执，刚愎自用，只怕不要影响到以后啊！”

转眼即逝，街上也没了早晨时的喧嚣与熙攘，空无一人，连小狗小猫都紧着步子往家赶。

再看人家，与街上大相径庭，灯火通明，灯笼挂门，红纸贴窗，春联坐门框，雪人蹲窗口，再看院里，小孩逗狗，妇人做饭，男人喝茶，女人玩牌，熙熙攘攘，喧闹非凡。

连小巷中，藏于市井的小门小户亦是如此，更何况温家大宅呢！

“卿城，卿柔，快来！吃年夜饭啦！”

“哦对，还有朝煜，快来快来！”

只听一声“来啦”，便从折屏后跑出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藕粉色襦裙，肩上还披着肩头是狐狸毛的棉披，这是姐姐温卿城；另一个则穿着橘红色襦裙，肩上搭着乳白色狐披，这么看着，倒是觉得大。

两人齐刷刷地站定在黄花梨大圆桌旁，温卿柔刚想坐下，便被站在一旁的小卿城挽起，说了声:“客人还没到呢”，便面带微笑的等着神秘客人的到来。

这时有一少年从折屏后走出，一身靛蓝色的长衫，胸前还别了一个山茶花样式的白色胸针，显然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

牵着一位身穿黛色旗袍，旗袍上还用金线绣着清菊，两臂环着用鸭绒制成的，只是那英气的短发倒显得有些许男扮女装的样子。

“念慈怎么样？”

再看刚刚还在一旁指挥着仆人摆菜的穆念慈，这时全然没了一副当家女主的样子，反倒像个小女孩似的，一边喊一边朝着然清玉跑去。

“哎呀，太美了，大美人啊！这让我想到一句话，美女眼前过不爱是罪过。来来来，快让我亲两口！”

“噫嘻！真是没眼看！”

温鸿尚走过来，一把拽住了准备扑倒然清玉的穆念慈的衣领，像个老狼拎兔子似的，一旁地温卿城他们还在捂着嘴偷偷笑呢！

“好了好了，人马上来了，端庄一点。”

温鸿尚对着众人说，只见温卿城慢慢挪到沈朝煜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悄声说:

“沈哥哥，姜汤你喝了吗？”

“…嗯…”

“马上有客人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什么？”

沈朝煜一脸茫然，不知温卿城说的是什么意思，忽而，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温卿城的声音，然后一脸坏笑的看着沈朝煜说道:

“等下哥哥就知道了。”

就在温卿城说完这句话不久，老伍叔从院门跑过来，对着温鸿尚作揖行礼，随后说道:

“老爷，夫人，然小姐，贵客到了。”

“快快快，快去迎接！”

穆念慈激动的话刚说出口，只听门外传来低沉中夹杂着喜悦的声音喊道:

“不用迎接了，己经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洋装、带着黑框圆镜、留着八字胡，看着大约有三十有余的男子，踏入了宴厅，满面堆笑，对着众人作揖，众人皆回礼，只有一位少年与众不同。

沈朝煜显然看见眼前这位男子愣住了，被温卿城用小手从背后轻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听温卿城小声嘀咕了一声:

“叫人啊！”

沈朝煜，微微张嘴，只听一声:

“父亲？”

然后又连喊三声父亲，一边喊，一边跑向眼前的男子，男子也张开双臂，一把抱起沈朝煜，说道:

“哎呦！我的好儿子，是父亲回来了！”

父子团聚，其乐融融，酒席宴前，推杯换盏，好一派“家眷实团圆，一呼百诺至”的祥和景象。

…………

新年的夜晚自是要守岁的，但卿柔撑不住了，支着小脑袋昏昏欲睡，温鸿尚看见这一幕，便吩咐下人，让把温卿柔抱回房里睡觉，下人刚想动身，被穆念慈拦住，站起身来抱起小卿柔，朝后屋走去，温卿城也从然清玉的怀抱中跳出来，拜别众人后，也跟着穆念慈走了。

“娘亲，我去开门。”

穆念慈闻声转头望去，温卿城跟在身后，又从身后跑到身前，跑到前面去开那个比她高两倍的门，穆念慈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温卿城费劲吧啦的打开门，沉默了。

穆念慈将温卿柔安顿好后，命温卿城坐到床边，自己也坐到了旁边，开口说道:

“卿城，其实…你不必如此懂事的。”

温卿城在轻抚自己妹妹额头的手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神色悠然，语气缓和的说:

“娘亲，懂事…不好吗？”

穆念慈显然愣住了，她没想到这是一个小孩说出来的话，而后只见一滴泪从眼前闪过，抬头一看，温卿城的眼眸中浸满了泪水。

穆念慈此时不知所措，有微微颤抖的手抹去挂在温卿城眼角的泪，一把抱住，将温卿城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处，轻轻拍拍的背，轻声安慰道:

“卿城啊，娘亲呢，只求你一件事，往后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健健康康，你不必太过懂事，只需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即可。当然也不能太过执着，还是要小心为紧。”

温卿城带着些许哭腔回答道:

“娘亲，卿城明白。”

温卿城此时也不再流泪，擦干脸上残余的泪珠，问道:

“娘亲，今日，为何只有沈哥哥的爹爹来了，哥哥的娘亲呢？”

“唉…你沈哥哥他亲娘在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因为生病死掉了。他爹本再娶了一房，那个二娘呢叫做赵梓徽。后面也不知因为是何原因便被他爹休了。”

“哦~原来如此。今日我见只有沈哥哥的爹爹依然来了，便想着哥哥的娘亲怕是有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没好意思问。”

“你这小脑瓜倒是机灵！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日为何说谎呢？”

温卿城听闻此言，反问道:

“我何时说过慌？”

穆念慈轻笑出声，用手在温卿城脑门上轻弹一下，说道:

“今日你将姜汤交于老伍叔，我正巧遇见，便将姜汤亲自端给了你那沈哥哥，我还没章你那哥哥问候几句，他便起身向我行礼说今日之事并非是你失礼在先，说务必让我替你说声谢，那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卿城小脸一红，扭扭捏捏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穆念慈则不解的问道:

“这有何说不出口的？”

“在我与沈哥哥出见时，娘亲与然娘亲就打趣，我和沈哥哥都尴尬的不行，若是今日将此事全盘突出，那岂不是娘亲与然娘亲要给我和沈哥哥说亲了。”

“这么说来还倒是我的错了，你这小丫头，脑子还怪聪明的！”

“那还不是娘亲教的好！”

穆念慈与温卿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笑着母女相爱，一片祥和之景。

“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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