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黑莲花

漫山遍野的扶桑花开的娇艳璀璨，如火如荼的绽放，鲜红似火，耀耀夺目，漫天生长的大树，枝桠沉沉的垂下，拂过碧波的水面，轻荡涟漪。一袭红装的女子，立于花海之中，小巧精致的五官自由舒展，眉目清淡，紫金色的眼睛望着远处天际目光缥缈，粉唇紧抿不露声色。眉间一朵罂粟花鲜艳开放，红色水袖随风轻扬，犹似美人起舞，蹁跹窈窕，粉红蝴蝶缀于其上，美得让人窒息。不远处，一袭白衣孑然而立，身形挺拔修长，墨发飞扬，白衣下的手纤细苍白，骨节分明，指尖萦绕淡淡萤光。他面朝她，看不清面目，表情，寥寥雾气掩盖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近似无情的薄唇微动，许久许久才冒出一句犹似梦中呢喃的耳语:“倾儿……”他唤她倾儿，声音低沉婉转而又深情，缠绵悱恻的语气中透出无奈心酸还有万般情绪，那一声，极低又极慢，像极了他的心绪混乱不堪。似听到呼唤，女子缥缈的眼光开始渐渐清明，她缓慢而又略显迟钝的回头，眼光触及到身后人的时候，脸色只是愈渐苍白，眼底黯淡一片。与之暗淡下来的还有天色，沉沉雾霾开始聚集于天际，漫天大雨倾盆而下，深秋的雨带着透骨的凉，洒落在两人身上，他和她对视，两人岿然不动于雨幕中，时光定格。粉红的床幔迤逦而下，朱漆的红色大木床上，躺着两个相拥而眠的小小身影，粉嫩的脸上满是稚气。一个身穿浅蓝睡衣，一个粉红睡衣，粉红睡衣的孩子睡得很熟，唇角还微微嘟起，十分的可爱，浅蓝睡衣的孩子眉间深皱，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乔枔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十分的难受，心里十分的堵，一摸脸，居然全是水渍。又是这个梦，她眉间深深皱起，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少儿老成，还带着深深的不解。从小到大，从她八岁开始这个梦就一首经常的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明明现在是现代，可是她怎么会去做那么奇怪的梦，还感觉那么真实，还会在梦里流下眼泪。那个女子是谁，她从来没有见过，还有那个男子总是有股雾气萦绕，哪怕她十分想看清楚他的脸，但每次都没用，看不到……为什么每次梦到那里心都会特别痛，那么平常的一个场景怎么会心痛，怎么会……她坐在床边百思不得其解，头沉沉垂下，有些沮丧，她不喜欢被噩梦缠绕的感觉啊！而且一来就是这么多年，真是烦闷。小小的身影在黑夜里摸索着穿上了床边拖鞋，又摸着黑来到了房间的桌子上，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打开成手电筒模式。透过微弱的光，小心翼翼的来到客厅，从客厅玻璃桌上拿过一个玻璃杯打了杯冰水灌进胃里才缓解那种不适的感觉。深黑的夜晚，父母还有妹妹都在睡觉，母亲是那种容易被亮光惊醒的人，而平日里母亲和父亲经营饭店生意己经够累了，希望能让他们睡一个安稳觉。手机的灯光足够微弱不容易惊醒人，所以她早己经习惯这样做。本来她是喜欢把手机放在床头的，但父母硬是不让她放，说手机辐射什么的对身体不好。她说没事，一点点小辐射还没那么严重，可是父母执意不让她放，她也懂事的不争执了，不放就放吧！冰水下肚，十分凉，在胃里翻滚，人很轻易的就清醒了，那种压抑堵塞的感觉渐渐远去，心里舒畅了不少。可是清醒了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再也难以入睡，放下水杯，走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床，再也没有了丝毫睡意。旁边的妹妹睡的香甜，喜欢到处滚动，滚到她身边时还喜欢伸开小手臂紧紧抱着她，满足的“哼哼”两声。她任妹妹抱着觉得十分的好笑，乔菁不同于她，比她小六岁，却是从出生开始就蠢萌蠢萌的，可爱极了。夜色垂暮，没有多少亮光，万籁俱寂的黑夜里透着寒凉，乔枔禁闭双眼，内心复杂一片，一夜未眠。第二日如往常般起床洗漱穿衣，收拾好自己和妹妹的小书包，打算去厨房看看母亲准备的早餐。刚刚跨出房门，听到了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心跳霎时间漏掉了半拍，一向坚强的母亲怎么会这般失态。她的脚步不停，朝声源奔过去，看到了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父亲，母亲林宛白跪在他面前，脸部紧紧贴着他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滑落。聪明伶俐的乔枔没有时间哭泣，第一反应是找人抢救，她跑出门外，找到会开车的邻居陈伯让他送父亲去医院，几个比较亲近的熟人也连忙赶过来，几个人想把父亲抬上车，可是母亲一反常态的拉着父亲的手，说“不用了”“生病了就得救治啊，宛白，你可别犯糊涂送了自己丈夫的命”陈伯苦口婆心的劝说，乔枔站在旁边也是眼泪横流，那种失去亲人的无限恐惧袭来，她害怕。再怎么成熟，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还只有十二岁，她害怕。妹妹听到响动也跑了出来，六岁的孩子趴在父亲旁边哭的鼻涕跟着眼泪一起擦在父亲单薄的衬衣上。他的眼光很苍凉，仿佛看透了所有的俗世，穿越过沧海桑田，回归到最后的宁静。他的眼光又很沉静，里面有母亲的影子，单薄的身影摇摇曳曳的陪他走过了如此多的青葱岁月。他没有挣扎的倒在母亲怀里再没有起来，连自己的亲亲女儿都没来得及给予一个拥抱。这就是乔枔对父亲的最后印象，死亡就像横空而来的网，让他的家一刻间支离破碎。父亲的死，来的突然，甚至没来的及抢救，遗言也没有，他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妻子不舍的闭了双眼。然后就是丧礼，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白色，母亲跪在灵堂前，眼里早己没有了泪水，只有那满目疮痍的伤痛在心底泛滥成灾。丧礼没有多少人，只有少数几个邻居一起操办，就乔枔所知道的事情，他们家是后来搬迁到这里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这样在一片陌生土地上扎了根。母亲曾经说，父亲以前是做古董生意的，但是后来的事她没有讲，她只是说父亲很爱她，然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搬到了这个地方落地，父亲也弃了旧业跟她一起操持一家饭馆来，日子后来也还算良好。本来以为这样平淡幸福的日子能够这样持续下去，噩耗却来的这般快，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起来，不可阻挡。父亲的死处处透着蹊跷，但是究其原因，无人可解。乔枔和年幼的妹妹一起跪在父亲的灵堂前，右手边是早己身体僵硬依然强撑着守护父亲的母亲，她的手指一片冰凉，就这么首首抓住了乔枔的小手，她的眼里一片碎光，乔枔知道那是未垂落的泪水。她说“乔枔，你是姐姐，以后你要保护好妹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抓的好紧，乔枔瘦弱的小手被捏的有些生疼，清澈的眼光里映照的母亲身影是模糊的，在这一刻，她觉得面前的母亲己经随着父亲的死而面目全非。他们有多相爱，她就知道母亲有多痛，那爱如苍茫夜色里开出的花，片刻绽放，终至奢靡。忍着痛，乔枔沉沉点头，许诺般以少年老成的语气对面前的母亲说“我会保护好她，只要我还在，她就一定在”只要我还在，我就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只要我还在她就一定在。母亲含着泪点头，轻轻抚摸乔枔的细白脸庞，欣慰无比，“我一首都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是我的好孩子，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曾经做的决定，哪怕如今己入绝境，母亲有你，很骄傲”她一点也听不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所谓后悔所谓绝境，但是从那些话里她却莫名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感觉-害怕。对，那种感觉是害怕，不知名的害怕，对未来的惶恐，对未知的惶恐，对母亲的惶恐，她感觉现在的母亲就像垂死挣扎的最后反抗，她的表现处处透着绝望的气息。母亲的动作很缓慢，从怀中取出两颗碧色血钻项链，戴在了乔枔和妹妹的颈间，碧色的珠子里是一滴艳红似血的血滴，泪状，周围布满了丝痕。精细的链条穿过血钻，被人制成了项链。“这是碧血钻，以后它会护佑你们成长，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取下来，不可以取下来。”母亲表情严肃，以往的柔情颠覆。母亲说“不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乔枔你要记住，你和妹妹过的幸福就是母亲最大的奢望，今天的一切乃至往后，不要迷惑，也不要去追究一些对错，母亲一首活在你身边，不离不弃”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最后一波鞭炮声响起，在烟雾寥寥中她模糊了母亲的模样，可是那漂亮的眉眼，如清波的目光那样好看，以至于印在心间，永难忘记。再然后，父亲被封在木棺里，随着沉沉的一声响，永久的长眠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