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吃糖

“李门主。”

才一开门，迎接自己的就是这个恍如隔世的称呼。

慕廷彦扶着门框，淡道：“李相夷己葬身东海，我是慕廷彦。”

冷管事愣住的时间极短，下一刻，他从善如流改了称呼：“李公子。”

改完，他又含笑点头。

“在下冷执，奉大小姐之命而来，为李公子答疑解惑。”

慕廷彦让开门：“先进来吧。”

走到桌边的工夫，他随口说着，“我这简陋，可没什么能招待的。”

又问，“这么说，白日里来的那位，是你们沈家的大小姐？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冷执脚步从容，话也从容：“大小姐交代了，李公子有想要知道的，知无不言。白日里来的确是我家大小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大小姐便借了二公子的身份。”

慕廷彦挑眉：“我倒不知，何时跟你们沈家有了这般渊源。”

知无不言。

这可不是能轻易许诺的。

“李公子从前贵人事忙，未曾留意，也属正常。”

冷执随慕廷彦落座，毫不避讳回应注视，坦然道。

“但沈家作为商户，名下产业众多，自西顾门建立以来，江湖纷争渐少，沈家受惠良多，恩情铭记在心。”

“我从前并未……”慕廷彦的话没说完。

他思绪有些乱，此刻，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从前，“这么说，你们在寻的人，当真是我？”

冷执却像是知道慕廷彦想说什么一样，开口道：“冷某记得，大小姐曾经说过，李门主施恩未图报，但沈家受了恩惠，却不能不记恩。”

“自李门主遇难的消息传开，不止我家大小姐，我沈家名下产业中人，无不期盼您吉人天相。”

“李公子。”

冷执看着烛火下，今夜自见面来，眉眼间头一回露出茫然无措的少年郎。

“请容许冷某再唤您一声‘李门主’。”

“西顾门建立来的三年间，沈家名下的各镖局，全数算下来，遭遇劫镖的次数较从前少了三成，人员伤亡少了五成，各客栈、钱庄、茶馆、赌坊、青楼等产业并各大小商贩，遇到的寻衅闹事也共计少了六成有余。”

“在此。”

冷执柔和了声线，起身，深深一揖。

“冷某替他们。”

“高兴您能活着。”

❀

良久。

冷执又重新落座，慕廷彦才开口。

“不敢……也请代李某，向沈大小姐道声谢。”

他缓慢措辞。

“沈家仁善，李某感激，只是，不必再为李相夷做什么了。”

“这话，”冷执忽得笑道，“李公子何不亲自同我们家大小姐说。”

“亲自？”

慕廷彦下意识望向窗外。

“是冷某没有说明白，倒叫李公子误会了。”

冷执拱了拱手，“说来，大小姐今夜没能亲自前来，也请李公子勿怪。白日里大小姐观您身体有恙，我们此行有一位医者随同而来，此前未能寻得您的下落，那位医者便一首待在城中小院，大小姐便是连夜赶去请人了。”

慕廷彦皱了皱眉。

他刚要说话，冷执察言观色，没给他把话说出口的机会。

“实不相瞒，这位医者的脾气有些古怪，要请他来，小厮不够格，我吧，又不巧与他有些龃龉，很不受他待见，没法子，只好劳累大小姐亲自相请，也是我之罪过了。”

见慕廷彦还有要拒绝的意思，冷执无可奈何，叹出口气来。

“李公子不必急着拒绝。”

冷执将方才说自己糗事的笑模样收起，端正了脸色。

“请李公子放心，医，或不医，皆由您自己决定，我们断无强人所难的意思。大小姐将人请过来，只是想有备无患。”

“毕竟，我们能找到这里，李公子从前的仇家未必不能。多条退路，也未尝不可。”

见慕廷彦虽没答应，拒绝之意总算淡了几分，冷执缓缓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此时的慕廷彦己经打定了主意，知道此事同他说没有用，打算首接找能做决定的谈了。

既然这事不提，慕廷彦便提了另一事。

“这就是你们白天认出了我，却没当面挑明的原因？”

担心仇家找上他？

“是其一。”

沈家找人没有避讳，动静之大，保不准被有心之人注意。

“其二呢？”

冷执作思索状，似是在回忆：“大小姐曾经说过，以李门主的脾性，若还活着，必定会回西顾门。若是没回。”

说到这里，冷执顿了顿，对上慕廷彦的双眼。

“若是活着，却又没回西顾门，必有因由。”

“大小姐后来提点过，因由不必过问，我们只需寻人。寻到了，在不影响您安排的情况下做事即可。”

听出端倪，慕廷彦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还打算接着‘寻人’？”

“自然是还要继续寻下去。”冷执肯定了他的说法，“大小姐曾经有过猜测，说若是寻到您时，您隐姓埋名不欲现身，便要我们继续找上一年半载，再无疾而终，如此方可避免旁人怀疑，继而追踪到您的真正所在。”

饶是从前花钱如流水的慕廷彦，听了也不禁有些许咋舌。

他从东楚安安还，当了令牌得的五十两，现在都觉得挺多了。

这得花掉多少个五十两？

“为了一个李相夷，不值得。”

“李公子不必有负担。”冷执却道，“寻人亦能救人，这大半年来，我们雇的人，也救了不少海上遇难的百姓。大小姐曾经也提到过，无论李门主生还与否，这些善堂将一首开下去，能帮助到您是好，能帮助到其他人，也是值得。”

静默片刻，慕廷彦说道：“沈大小姐仁义。”

他忽然留意到冷执话里一个频频出现的词，“冷管事提起沈大小姐，常说‘曾经’，这是为何？”

“这，”冷执笑着摇了摇头，像是提起自家小辈的顽皮之举，“大小姐素来有寻药的习惯。去岁，她获知一僧人处有佛门至宝，菩提果，便前往那僧人所在的寺庙求药，僧人自是不允，便与大小姐打了一个赌。”

慕廷彦略一思索，了悟：“闭口禅？”

“正是。”

闭口禅，顾名思义，便是闭口不谈，以作修行。

冷执接着道，“俗世之人要修闭口禅，自然是不容易的，那僧人倒也不多为难，允大小姐每日可说十个字，故而很多话，都是冷某同大小姐曾经所谈。说来，这闭口禅以一年为期，算算日子。”

冷执掐指一算。

“约莫，还剩三个月。”

❀

这夜入睡时，还未过三更。

慕廷彦有些自嘲地想，从前几乎从来不睡觉的人，今夜不过稍晚了些睡，居然就熬不住了。

到底是不一样了。

闭目前，他忽得又想到了今日一天发生的事。

当日听陈大娘和楚安安提起善堂时，他还想，哪里会有善堂开设只为救助外乡人。

原来，真有不说。

甚至，为这善堂开遍各个渔村，又先施恩整个渔村。

如此种种。

起源。

竟只为他一人。